Asti 作品

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

Chapter 50

带、她、走?

——带她走!

盛夏里不敢轻易相信人,也不敢暴露出自己已经认出了他的脸,小心屏住呼吸,表情镇定地问:“你是警方的人吗?”

他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沉默着给她解开绳索。

他像个哑巴。

能不说话尽量就不说话。

她莫名觉得他可信任,尤其是看他拔出小刀割断绳索时,眼睛后知后觉地又酸又疼,想说话,可话语却凌乱:“……你…我…我爷爷,我爷爷他知道我爸妈的事情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

来营救她,他是和对接人商议过决定的。她的父母都已经死了,他们警方总不能一个人都不救下。

现在警方其他人正在拖着他们。

所以他们必须快点逃出这里。

见他不说话,盛夏里也不生气。

她几乎是颤抖着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也在颤抖:“我们出不去的,我听见了,他们在一楼大门后方准备了炸/弹,可能是定时炸弹,准备炸死来营救我的警察。”

他一顿,拂开了她的手,走了几步,走到门口,往外推了一下。

推不动。

二楼的门也被锁了。

他其实猜到了。

这是操牌手的典型作案手法,开门杀。

“你们先别来,”他终于开口,却不是和她说话,而是微微一按无线耳机,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远程交流,“一楼有危险,我会尝试先救下人质。”

说完,他看向他刚才跳进来的窗口。

太狭窄了。

没法带着她一起走。

他们只能想办法打开二楼门外的锁。

“我们得出去,但是外面上了锁。”她竟然冷静了下来,看向他,有条不紊地问他:“怎么打开?”

他看她一眼,终于出声:“Bob ga。”

言简意赅。

——Bob ga。

炸弹游戏。

炸、弹、游、戏?

盛夏里当然没懂,哪来的炸/弹,他们手上甚至连小小的一颗手榴弹都没有,她怔忡地看着他动作:“Bob ga?”

他没说话,只是静默,点头。

他早就将这一整个房间收入眼底,这个仓库在郊区,周围都是废弃大楼,但是这里还留有些许货物没有运走。

这些货物是……白糖。

他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划破尼龙袋,在看见大片白糖从破缝中滑出之后,绷着的唇角微微上扬,说:“危急时刻手边的东西都可以利用,哪怕是像这样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白糖。”

“面对密室时可以利用白糖,做出一个小小的炸弹游戏。”

盛夏里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

白糖还能用来制作炸/弹?

其实,根据新闻记载,美国就曾有一家老糖厂因为白糖爆/炸轰然倒塌;“白糖火箭弹”射程12公里;而自制的“白糖炸/弹”威力甚至和一般的炸/弹不相上下。

盛夏里什么都不懂。

她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卡司。

就算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也知道,他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跟着卡司,从门口走到货物堆放处,又从货物堆放处走到门口,来回反复。他个子很高,一身黑,就像一把黑金长刀。

冷得逼退所有人。

但是她经历了这么多后,居然已经一点都不怕了,甚至莫名地相信这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男人手上也戴着黑色手套,估计是为了防止指纹流露,几乎是严谨地一丝不茍地包裹着自己。

他全身都是全副武装,一言不发,在自制炸/弹。

配制炸弹的过程中,他没有避开她。

盛夏里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制作炸/弹,更没有听说过什么Bob ga,明明心里害怕得在发抖,还是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她看着他的一步步动作。

他很小心,也很谨慎,手很稳。

从天而降,房顶跑酷,会制作炸/弹

——他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超忆症。她肯定认不出来,这个人是卡司。

超忆症。超忆症。

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幸运。

而卡司全程一声不吭,只在最后的时候,摘下眼镜递给她,让她戴上。

她接过眼镜,戴上,还没说话,他就出声了,声音很低:“要爆/炸了。”

他们离大门已经有一定距离,但是还不够。

“转身——”

陈不周一把揽过盛夏里的肩,手没有贴着她的肌肤,而是极有礼貌地搭在她的衣服上。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将她揽在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背部抵挡爆/炸带来的碎石冲击。

盛夏里似乎听见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她猜他可能是被爆炸冲击的石块砸到了背部,却又好像没有。

因为他很快就抽回环住她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外走。

——门已经被炸开了。

好似一场天光大亮。

他不说话,她就小跑着跟着他。

她想把防护眼镜还给他,但他却微微一皱眉,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地表,盘算了一下高度。

不高。

可这是对他来说。

陈不周微微拧眉,藏在鸭舌帽下的眉眼看得并不太清晰,只问她:“你怕高吗?”

“我……我不怕。”

“嗯。”他语气冷静,用词简短,“我带你跳下去。”

跳……跳下去?!

盛夏里没预料到会有这个回答。

这里是二楼,大概,还有四五米的高度!跳下去,不死,也残。

她怎么跳?

她不是他,不会跑酷。

“别怕。”卡司看出她的害怕,出声,声音镇定,那么冷的一个人,却浑身上下都是安全感,“只能这样办了。”

不用她直接跳下去。

他可以抱着她,跳下去。

他压了压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英俊分明的下半张脸,他当机立断地用手抱住她,而她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她那个时候还未成年,身形纤细,体重不过九十斤,比他矮多了。

陈不周身高大概将近一米八八。

他们两个人的身形差很大。

却也算是公主抱。

他的胳膊从她的后背处和腿弯处穿出,抱着她走了几步,来到刚才被炸/弹炸毁的围栏处。

他声音很低。

“害怕就闭上眼睛。”

盛夏里旋即点头,应了一声。

“嗯。”

虽然这么应下了,但是她却没有闭上眼睛。而陈不周助跑几步,一脚踏上走廊护栏,从大约有五米的二楼跳了下去。

盛夏里知道自己在降落,也听见耳旁划过空气的声音,破风声,簌簌的。

她盯着他。

他的伪装不少。只有在这个角度,她终于可以看清他的眉眼,看清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的眉眼线条很清晰,乌黑的、微微拧着的、严肃紧绷的,是很港风的眉眼,鼻梁英挺,担得上剑眉星目这个词。

——官仔骨骨。

她只想得起来这个词。红港爱用这个词来形容英俊男性,周围人最常得到这种称赞的还是她的表哥,说他气度不凡、儒雅贵气。

可盛夏里在这一刻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全港独一无二,官仔骨骨。

那时他才二十五六岁,却大理石般英俊,宽肩窄腰被包裹在一身黑色的作训服内。神秘却又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越致命的越迷人。越成熟冷静的越吸引女孩,自恃早熟的少女只一眼就毫无招架能力。

她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她望着他,就在他们跳下的那一刹那,一楼仓库瞬间爆/炸,身后喷射出巨浪般的火舌,肆意舔舐着黑夜。

几公斤炸药引起的爆/炸冲击波威力极强,远超刚才他在几分钟内随时制作的白糖炸/弹,整个仓库的玻璃都一瞬间震碎。

世界在毁灭。他们在下坠。

他伸手,盖在她脸上。

细心地,替她挡住了脸。

盛夏里似乎听见了警笛声,呜哩呜哩的,由远及近,千万颗星星,带着微光,一点点照亮黑夜。

灌木丛的存在可以缓冲大半冲击力。

与神兵天降般踹破玻璃窗跳入房间时如出一辙,陈不周怀里明明还多抱了个人,却仍完美落在地表灌木丛。

盛夏里一点也不痛,因为除了被灌木丛枝桠刮伤刺痛皮肤外,她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而从始至终都护住她、作为主要承重的陈不周明显受到的冲击要比她大得多。她甚至听见了他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

他很快站起来,低着头,微微皱眉,似乎看了一眼警笛鸣起的方向,说:“我要离开了。”

“这么快?”

盛夏里怔怔。

他压着鸭舌帽,如刀锋般寒气逼人,声音微低:“忘记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警笛声越来越近。

她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我知道。”

他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瞬间消失。

卡司就像是什么伤都没受过一样,顺势跑了几步,上了废弃楼,紧接着,就像来之前经过的路一样。

他在深夜屋顶潜行。

卡司。

她只知道,他叫卡司。

其实他没有立刻走。

在暗处看她安全了才真正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