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 62
“不是。”
盛夏里摇摇头,“迦洺哥是我哥的朋友,也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吧,只不过也有几年没见了。”
迦洺哥。
听上去关系挺亲密的。
他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称呼,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极度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还有哥哥?”
“是表哥。”盛夏里说,“我表哥也很帅的,不过和陈警官你不是一个类型的,他是斯文败类型的。”
她表哥也很帅,只不过和陈不周不是一个类型的,是斯文败类型的风度翩翩儒雅总裁,而他是英俊警官。
被她这样当面赞许,他刚打算道谢。
就听见她的下半句话:
“当然,迦洺哥也很帅。”
陈不周静默,侧脸。
他抿着唇,停止了想要说话的冲动,低头,去看她:“你现在是要去剧院?”
盛夏里点点头,“我要去练习,不过,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遛狗。”
盛夏里这才发现,原来陈不周手上还牵着遛狗绳,脚边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
是007。
它似乎也认出了盛夏里,正歪着头,盯着她看。
盛夏里围着纯白手工羊毛围巾,衬得她的脸庞更精致清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低着头,与007对视,绸缎长发滑落至身前,露出一段修长脖颈。
后颈很白皙,很干净。
陈不周垂下视线,没再看。
“它是不是比之前更大了一点?”
陈不周点头,向007递去一个眼神,声音淡淡:“大概是最近吃的多了。”
他话还没说完,007就开始绕着盛夏里转。
它认出了盛夏里,还想和她玩游戏。
盛夏里有些手足无措,被007这么绕了几圈,遛狗绳缠住了她的脚,几乎把她困在了原地没法自己解开。
她只能擡起头,求助一般地看向陈不周。
陈不周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替她解开了绳索。
还蹲下来,摸了摸007的脑袋。
他凶巴巴地教训007:“别欺负她。”
“陈sir……”
盛夏里忽然出声。
陈不周停下抚摸萨摩耶的动作,略微擡起头,去看她。
她微微蹙着眉,像是有些犹豫,有些欲言又止,看上去是想说些什么。
像是预料到什么。
他唇角刚浮现的笑意,一点一点地降下去。
“前段时间和你说的那些,抱歉啊。”盛夏里不知怎的,轻轻笑了一声,面容在路灯下多了几分柔和:“大概是我那时喝了酒说的胡话。”
“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就拿你当朋友,我们继续做朋友,可以吗?”
陈不周不摸萨摩耶了,他站了起来,神色看不出什么,只微微颔首,微笑:“好。”
这样很好。
顿了顿,他又问,“你最近很忙吗?”
“是啊,我最近忙着我的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就是上次和你们提过的。大概下周就要在大剧院举办。”
盛夏里说,“除此之外,我也逐渐开始接触公司,在这方面,我其实经验很少,很多地方还得谢谢谢广白,他帮助了我很多。”
谢广白。
又多了一个。
陈不周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个在法庭出现,与她寸步不离,又年纪相仿的清瘦男生。
和他当初想的差不多。
同龄的少男少女,自然更有话题。
临近大剧院表演的那一天。
盛夏里如约邀请了陈不周他们,冇时间亲自前往警署,她甚至特地让谢广白替她给他们送去入场票。
当然,她给盛延和沈却言也送去了。
所有收到她送去的入场票的人,都是盛夏里心底重视的朋友,或是家人,他们也都如约而至。
于咏琪甚至特地换了一套新衣,难得画了一个妆。
在来之前剧院前,她还特意做过攻略。
她搜索过盛夏里在网上的视频,给陈不周他们也看了一眼她在外网上搜到的一个舞剧视频。
陈不周被她拉去的时候还微微拧着眉,在看到视频内容后,眉眼微微舒展开,只问:“这是什么?”
“这是夏里以前在大剧院出演时留下的影像。”
陈不周低垂着黑眼睫,没说话。
视频内,云雾飘渺,飘动的白色纱裙仿佛是仍存遗愿的灵魂徘徊在月光之下。
像雾,又像风,空灵又哀伤。
长长薄薄的头纱垂落在手臂,层层叠叠的纱裙拍打着脚踝,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美。
到达演出后台时,陈不周敲了敲那扇门。
有人拉开门。
她一身繁复舞裙,大约也是定制的,整个人冷浸溶溶月般,似云底清月。
她上了妆,冷清得漂亮。
虽然还在后台,却像是已经在舞台上了似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扇门,轻笑一声,说:“你们来了?”
“预祝你今晚演出顺利。”
“期待你的演出。”
陈不周在一众人的推搡下,将手上的那束花递给她,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
“祝你今晚顺利。”
盛夏里也没料到会收到花,愣愣接过。
她的脸本就小巧精致,被那么庞大到令人惊讶的花束一挡,几乎是整张脸都埋在了花后,有种相得益彰的惊艳。
她很快说了一句谢谢。
她的手和陈不周的手一触即分,几乎只在那束花的包装纸上停留了一刻,低下头,嗅着淡淡花香的一瞬间,忽然想起那年她第一次登台。
那时,她也收到了很多鲜花掌声。
这一路走来,最令她心动难抑的。
却还是陈不周递来的这束花。
他明明只是代表其他人,随手递给她一束花,她却偏偏心动难以自控。
盛夏里顿了一下,将怀里抱着的那束花放在桌面上,挨着另一束花。
“那束花是谁送的?”vickie好奇。
“那束花吗?”她看一眼那束百合花,“那是迦洺哥刚刚送来的。”
他平静地说,“还挺巧的。”
他的视线从那束香水百合上收回,神色淡淡,只是一眼就掠过。
他拆开一颗水果糖,低头,略微一皱眉,而后冇什么表情地咬碎了糖。
他们没多停留。
知道盛夏里还要做演出前的各项准备,他告别完,就走向前台预定下的座位席。
他们的位置都在第一排,在其他人默契地安排下,轮到陈不周坐下时,只剩下一个最靠近舞台中心的位置。
他擡了一下眉毛,但没说话。
坐下,沉静地等待演出开场。
在开场前,他身旁那个唯一空下的位置忽然有一个人坐下。他擡头,很快地扫了一眼那西装青年。
那人长相很俊美,戴着金丝眼镜,坐下前盯着座位稍稍皱了一下眉毛,掏出一块手帕,缓缓地细致地擦了擦手指。
这个位置明显也是盛夏里给人留下的。
陈不周很难不去想,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那个上次他只看见过背影的——
迦洺哥?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初印象也不大好。
而那个男人也向陈不周看去一眼,目光带有打量的意思,停顿了小片刻,才收回。
“这人谁啊?还挺帅的。”
于咏琪小声地贴着人问了一句。
“确实挺帅的,”林嘉助也打量一眼,但很快转头,对着身旁的陈不周说,“但还是陈sir你最帅,你才是我们警署第一警草,和那些风一吹就病歪歪的白斩鸡不一样。”
陈不周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个眼神。
林嘉助讪讪地住了口,双手安静乖巧地放回大腿上,正襟危坐,表现得不像是来看演出的,而像是来军训的小学生。
不说就不说嘛。
他还不是看头儿心情不大好,才想着要缓解缓解气氛的。
陈不周双腿交叠,难得随意慵懒。
他没表现得很无聊,而是盯着舞台,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那个身影在舞台上出现。
一道白光,聚焦于黑暗的舞台上。
明明在场的舞蹈演员有很多,开场是一段群舞,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形瘦削却充满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的身影。
他不了解艺术,也没看过这种类似的演出。
但他今晚还是来了。
这一出跳得有种神灵降临,而巫山圣女在月光下祭祀祈雨,神秘中带着空灵,有种旁人学不来的灵气。
正如她曾经亲口说过的那句话,她跳芭蕾远远冇她跳古典舞好,在空中似乎能凝滞几秒,恍若神妃仙子。
剧院顶上的灯光透过她身上那层像寒雾一般的轻纱,衣裙仿佛也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缥缈如雾划破空气,灵动飘逸。
她倒在地上。
满座屏息,看着她的腰部就像是被人无形之手擡了起来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弹了起来。
盛夏里身体柔韧度很高,可能是因为她将近十八年来都冇松懈过舞蹈,因此能轻松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
身韵极难得。是那种纤细又发力精确的唯美感,核心肌肉又控制地好得好奇,所以在空中轻盈到不可思议。
也许她甚至能腾空跳起。
在看似过了好几秒的滞空感后,她翻落下来,连续做了三个云里前桥,婉若游龙,衣袂飘飘,紧跟着又是几个倒踢紫金冠。
这全都是炫技的技巧。
全场荡开一大片掩饰不住的惊讶声。而他坐在她给他留的那个专属位置里,交叠着双腿,在黑暗里神色不明。
陈不周忽然在想,如果冇意外。
如果冇那些黑暗到人都不想去回忆的岁月,她是不是会像其他舞者一样好好地坚定地将自己的路走下去。
她本来也可以像其他同年纪的女孩一样大笑着欢呼跳跃着走向她的未来的。
不过这次,是她对过往的最后告别。
或许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
蝴蝶少女。
也许少女的定义永远不是美貌或者青春,而是勇敢且自由。那鲜活的灵魂是自由甚至热烈的,永远在起舞且永远无法被毁灭。
就在这时,陈不周骤然间听见身旁那个西装男人也轻轻笑了一声。
他也盯着舞台上那个方向,只看着盛夏里一人,而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在不紧不慢地鼓着掌。
他这么一笑,身上那种掩盖在一丝不茍的齐整的矜贵的西装下的气质就全然显露了出来。
有些斯文败类。
在这一瞬间,陈不周却想的是。
这样的男人,不好把控,容易让女孩子受伤,是不适合盛夏里的。
像她那样的小姑娘,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
而不是和这样一个——
比她大了很多岁的男人在一起。
这个矜贵不凡的陌生男人——盛夏里口中的“迦洺哥”,并不是那种只比她大了一两岁的哥哥,而是大了至少七八岁。
这样一看,就是那种风流的老男人。
看着斯斯文文的西装绅士,实则在私底下是专门诱哄年轻女孩子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饶是于咏琪经常调侃的“大圣人”,也忍不住皱眉,脸上虽然还在微笑,弧度却微微僵硬,是绷着的。
他是希望小姑娘能幸福。
即便那幸福与他无关。
但这不代表,他会这样看着她就这样被一个衣冠禽兽哄骗。
在灯光最后暗下时,陈不周反应极快,站起,朝着那个方向想要走去。
只是身旁那个男人动作比他还要快,几乎是不带犹豫地,朝着盛夏里的身影走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助理,助理紧跟着他,手上捧着一大束花,和陈不周送的向日葵不同,他递给盛夏里的那束花是勿忘我。
盛夏里笑着,仰起脸和他说了什么。
她接下,轻轻闻了一下勿忘我花束,眼睛弯弯,她似乎从来很少露出如此真心的笑,不掺勉强,干干净净的笑。
气氛很和谐,也很美好。
俊男美女,也挺登对的。
却莫名刺眼。
那种感觉不大舒服,像是不知何时被鱼刺卡过喉咙软肉,起初觉得没什么,以为只是小小的一点创伤而已。
等反应过来却已经发展为炎症,变得无法忽视、无法忍受,仿佛那根小刺一直扎在那,从未离开。
衣冠禽兽沈表哥:你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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