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i 作品

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

Chapter 96

昆娜极其看重荣耀。

此荣耀并不指正义,而是指掠夺、侵袭,她偏爱站在最高处,看着所谓的荣耀脚下俯首。

她的座右铭估计和风云人物曹大丞相差不多——宁叫我负天下人,勿叫天下人负我。

可这不是乱世,她做不了枭雄,而是犯罪集团令人闻风丧胆的头目。

不过不知为何。

警方像是一瞬间摸清了他们的所有据点、所有后路似的,追着他们咬,硬逼着他们四处狂飙。

几天过去。

昆娜的耐心已经到达极点。

而身后,呜哩呜哩呜哩呜哩——

警笛长鸣,伴随着警探们的汇报声:“发现目标!目标目前正在朝着xxx港口赶去,拦截!立刻拦截!”

“夫人,我选的路看来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去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闻宗仪问的一本正经,一副忠心耿耿恨不得为昆娜分忧解难的模样。

其实现在躲一段日子,休养生息后偷渡出去,逃离警察追捕,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卷土重来。

但——显然。

昆娜并不是这么想的。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在砰砰子弹声与爆破战火的背景前,昆娜身着神秘优雅的深紫色长裙,质地并不柔和,腰身是乌黑皮质腰带。

她身后影影绰绰闪烁火光,一道眉雕琢如瘦金笔画,骨骼隽秀似嶙峋山脉,恰到好处的薄荷色眼影沉溺于夜泊风轻的光景里。

仿佛下一秒会戴上黑色礼帽,化身为上世纪好莱坞大片里的庄园千金。

她取出一只银色打火机,哗啦火光猩红,她含着那支烟,缓缓低头,火光在风中微摇,她不得已含紧烟身——

这个受无数人忌惮的“Queena”竟然微微弯起眼睛,勾唇,脸上浮现出自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

“ok,it sees like sobody really enjoy the ga——”

“Lets py.”

她声线优雅高贵,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火拼现场,而是在贵族宴会。

她的行止举动都透露着明晃晃的一个词:天生恶种。

还是那种以恶浇铸,绝不低头的那种。哪怕是被警方紧咬着逃窜,也并不狼狈。

转眼,哗啦——

催泪瓦斯及手榴弹在地面翻滚几圈,滚落在追击的警车前。

“——小心!有催泪瓦斯!”

“——他们逃了!!快追!!”

“他们改变方向了!!目前正在朝着市中心方向赶去,拦截!立刻拦截!”

越野车载着他们,似如鱼得水于汹涌车流中极速穿梭,上过一辆奔驰,再绕过一辆庞大缓慢的双层巴士,如冰山山峰破浪前行,每一角度对精准到不可思议。

车厢摇晃,仿佛在经历什么飞行员抗眩晕测试,闻宗仪压下胸口汹涌的不适感。

昆娜冷冷扫他一眼:“闻先生,你晕车?”

坐在副驾驶座位,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闻宗仪端的是一派风度翩翩,只轻描淡写地擡手,挥了挥。

废话,这车能不晕吗。

谁来都得晕,就连陈不周那家伙……

好吧,陈不周开车比这还吓人,他可谓是坐一次吐一次坐一次吐一次,后来再也没敢坐陈警司的车追犯人。

闻宗仪将这称之为,无福消受上司开车这等优待。

他还是很珍惜小命的。

不过昆娜一个女人比他还要强悍,坐在这么晃里的车却像如履平地,不仅能架木/仓瞄准追上来的警车,还能分出两分心思嘲讽他:“闻先生,你这身体也需要好好锻炼锻炼。”

闻宗仪没提自己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他怎么说之前也是重案组的——

谈判专家只是他的兼职,一个小小爱好罢了。闻宗仪的真实工作其实是在重案组,作为重案组警探,他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除非这女人日常训练比他还强。

身后有装甲车正腾飞而来,似追风,更快,更快,一快再快,仿佛要叫戾风划破车表。

没预兆,下一秒,越野车径直哗啦哗啦撞破商场一楼巨大的奢侈品店落地窗,似绞杀白鲨,撞破另一面玻璃墙而出——

“嘭!!!”

“啊啊啊啊啊!救命!快报警!”

超越极限的速度,似能超越生死。

闻宗仪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她。

又平心静气,忍下心底一众话没讲。

市区里飙车,真没公德心。

这才过去两天,陈不周刚办完出院手续从医院回来。听说盛延最近身体不大好,他正准备带盛夏里回去见盛延。

他刚下车。

对讲机内就传来季家明的声音:“陈sir,目标出现。正在往市中心方向赶去。”

方才还慵懒随性的脸猝然一凝,眉峰拧起,握住对讲机:“收到,我现在立刻去现场,roger(已收到)。”

街道车流湍急,方才那辆出租车已如鱼得水般一溜烟消失在车海里。

见状,陈不周只得随手拦下来一辆路人的车,那是辆丰田柯斯达,他对着车主一亮证件:

“警察,买全保了没?”

车主连连点点头:“买了买了。”

陈不周拉开车门:“警察办案,紧急征用你的车。”

那车主本来也没有什么急事,连滚带爬就从驾驶座爬了下来,莫名还自觉自己这也算是成为警匪片里的正派路人甲、红港的好好市民,油然而生一种英雄之感。

“阿sir,抓贼加油!”

他还挺会给自己加戏的。

陈不周关上驾驶座的车门,却被盛夏里拦住:“等等,你怎么开车?你还有伤!”

她不肯让他走,补充道:“如果你要去,我也要去。”

“这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

陈不周已经松下手刹,无奈道:“就算你是我女朋友,也不能参与到我的办案过程中。”

她只沉默无声地盯着他。

陈不周无奈地伸手捏了一下眉心:“……上来吧。”

见他终于松口,盛夏里快步走到车门另一侧,打开门,在丰田行驶前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女朋友是不能陪你办案。但我怎么也算是案件重要证人,万一有用得着我的时候。”

“坐好了。”

陈不周话音未落,丰田柯斯达似一道极光倏地飞了出去,肾上腺激素与油门一起飙升,车轮压过地面的摩擦声阵阵如轰鸣——

丰田柯斯达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一次次精准从车流穿过,越过慢腾腾的双层巴士,又越过庞大货车。

仿佛茫茫冰海里开刃般的冰峰。

“陈sir——陈sir——”

“目标目前就在离你最近的九龙隧道,接下来可能要上高速公路,飞虎队已经出动。”

陈不周左手按住耳麦,右手搭着方向盘,车内反光镜里照现出他极具冲击感的港风眉眼:“立刻疏散人群,设置路障。”

“记住一定不能让他们在市区乱窜,不能让他们上高速。”

“yes sir!”“yes sir!”“yes sir!”

这女人真够疯的。

现在别说陈不周,就连盛夏里都已经摸清昆娜回到红港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报仇。

她回港不是为了贩卖军火,也不是为了让犯罪集团再上一层楼,而是为了报仇。

陈不周眼前再次浮现那一幕——

昏暗光景里,那人漆黑手套夹着那张小丑卡牌,声音仿佛从深渊地底归来的基督山伯爵,深深扎入地底:

“欺诈与背叛之术是阿帕忒的化身,只有杀戮、鲜血才能令欺诈背叛的那些人翻然悔过。”

卡司作为卧底,潜入组织背叛她,于是她要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除了卡司呢?

还有谁,是她复仇焰火直指的对象?

她报复的究竟是谁。

九龙隧道

正值下班潮,庞大车流倏来忽往,如泥牛入海。而丰田柯斯达追风逐电,所经之处皆是刁钻空隙,电火行空。

盛夏里时刻关注前方车辆,忽的,一点黑光闪过,瞳孔霎时微微眯起:“前面那辆越野车!就是那辆,我被他们挟持时他们开的最后一辆车就是坐的那辆车!”

昆娜疑心病重,经常换车。

但车牌可以换,微小细节却改不了。这辆越野车和盛夏里记忆力的那辆分毫不差,所有小细节都能对得上。

陈不周眯眼盯着那辆车,眉眼微擡,眼风冷淡凌厉。

他神色略微认真些,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手指握紧、用力,瘦白手背青筋脉络分明,冷淡带劲。

“松开安全带。”

盛夏里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陈不周与副驾驶拉着上方车把手的盛夏里不同,他动作随性中透露着一种如鱼得水的游刃有余。

他猛地踩下油门,重复一遍:“松开安全带,小心咬到舌头。”

盛夏里没再问原因,松开安全带。

风驰电击,风回电激!——

她本以为这辆丰田柯斯达已经到达极限,可哪成想,居然还能更快。

她的确差点咬到舌头。

光明就在眼前,隧道尽头,在那辆越野车即将越出漆黑隧道时,驶入写着“红磡”二字的路牌道路时——

白色丰田柯斯达如一柄寒刀,插入车流中,似追咬白鲨,对着那越野车紧咬不舍。

两辆车一前一后,疾驰而去。

时而白车在前,时而黑车在前,丰田柯斯达只一直保持着距离,紧咬着不放,一直到道路上车流越来越稀疏,车辆越来越少——

“小心别咬舌头。”

陈不周低声,下一秒左手猛地狠压方向盘,右手猝然一伸,将人搂在自己怀里。

电光石火,霎时间她整个人朝着驾驶座倒去,一头砸入他坚硬胸膛,脸上一片温热。

天旋地转!

白色丰田猛地加速超过越野车后,猝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用车身狠狠撞上后车车头。

哗啦哗啦——

副驾驶座车玻璃瞬间碎开。

但盛夏里一点伤也没有受,她被陈不周护在怀里,他右手手掌扣着她脑袋,护着她周全。

他经常用这一招来拦车。

虽然效果不错,可就是太吓人了。

丰田车右侧车身已经被身后那辆车车头猛地撞得稀巴烂,就连车玻璃也碎光,估计到时候只能还人一辆新车了。

全程速度太快。她什么也没看见,一切就已经结束。

——已成功拦下!

sdu跟来的装甲车紧随其后,堵住越野车后路;丰田柯斯达堵住前路,装甲车堵住后路,特别行动连队员黑刷刷井然有序下车,无数木/仓支对准越野车。

这回操牌手是插翅也难飞!

“——不许动!下车!”

陈不周语速匆匆:“shirley,你留在车内,别下车。”

“注意安全。”

砰的关上车门,他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内拔出后腰木/仓支,步步逼近黑色越野车——

越野车没有半分动静。

没人开木/仓,没人试图开车继续逃跑。

他走了两步,瞳孔猝然压紧。

不对!

这太古怪、太异常。

陈不周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令他急遽转身,旋即收木/仓快跑,蓬松黑发被红港的风吹得凌乱:

“——不对!!撤!!”

“Boo——”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盛大的爆/炸。

就此拉开序幕。

红磡街头。

爆/炸过后的余烟似沙场硝烟,良久不散,仿佛黑色帘幕阻挡天光。

硝烟散去。

盛夏里砰地打开车门下车。

那个眉眼很有劲、冲击力鲜明的黑发警官额角还挂着血珠,平白增添几分战损的味道,眉峰微擡时英俊明晰。

他右手撑着地,半跪着从地上站起。

他那张冲击感极强的脸更添几分鲜明冲击力,眼窝深,眉骨高,和港片里的男主演一样有着微微上扬的长眉,皮肉薄而紧致,在侧面打过来的光里能清晰看见明晰锋利的下颌线。

盛夏里关上车门,没几步就已经从现在他身前,眼眶发红。

她伸手,除指腹薄茧外,手指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的纤纤十指;食指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伤口前堪堪停下:“你有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怎么会不是她,她是几时消失的?”

“我没事。”

“这估计是她精心准备的陷阱。”

陈不周扭了扭右肩,胳膊发疼:“但是昆娜现在人一定在这附近,否则无法启动炸/弹。”

特别行动连也没想到她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是几时换车的?

是如何迷惑过他们的?

徐总警司一身警.服,英勇果敢,正巧赶到:“怎么回事?sdu怎么样?受伤多吗?”

“徐sir,陈sir,sdu仅一人受伤。”

正说话的这位警官就是飞虎队行动组 A tea的指挥官靳也,高级督察靳sir,也是一木/仓同时射穿两枚移动硬币的“神木/仓手”。

sdu本就经历过专业训练,反应是一等一的快,都是从警队精英里挑选出的精英——

best of the best。

加上陈不周提醒及时,他们迅速撤退,身上又兼有防弹衣、防弹头盔保护,因此也并没有太大伤亡。

靳也戴着防护头盔,看不清面容,对陈不周淡淡点头:“这次多亏陈sir反应及时。”

“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炸药。”

“不愧是军火集团。”

徐警司一转头,才发现盛夏里居然也站在这,她在一众荷木/仓实弹的高大警察里显得愈发瘦削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皱眉:“盛小姐,你怎么也在这?警察办案,这不是小案子,盛小姐,你还是去休息休息吧。”

万一盛夏里出了什么事,别说各大报纸媒体了,就连盛家都不会给他们警方好脸色。

徐警司对陈sir吹胡子瞪眼睛:“陈不周,你当这是儿戏吗?”

“是我执意要来的,与陈sir无关。”

“还有,不对,徐sir。”盛夏里率先一步打断他:“我不是无关人员。”

“你了解操牌手吗?你们警方掌握的信息比我多吗?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了解昆娜,更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帮助你们。”

徐警司沉默半晌,开口:“……谢谢盛小姐对我们警方工作的支持。”

操牌手现在想要做什么。

盛夏里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复仇。

她和操牌手的共同点,从来不是她们同样是高智商天才。

而是——她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复仇者。

恨。才是她们两者的链接。

操牌手会向谁复仇?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猜想。一个说出来谁都不相信的猜想。

“而我,最恨背叛者。”

“欺诈与背叛之术是阿帕忒的化身,只有杀戮与鲜血,才能令欺诈背叛者翻然悔过。”

“——不好!”

盛夏里脸色大变,“你们警署是不是曾经、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位置更高的警官卧底过……”

与此同时,其他探员的汇报声传来:“徐sir!!出事了!”

徐警司保持淡定:“怎么了?”

探员如实回答:“霍警司那辆车司机被打晕,霍警司消失了,极大可能是被‘贼’掳走了。”

徐sir淡定表象瞬间打破,眼神似凌厉雄鹰,声音蓦地一沉:“什么?!”

——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