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 95
医院,病床。
陈不周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六七张脸,门外还有几人将医院病房围得水泄不通。不知的还以为他是做完什么大手术,惊险活下,才有这么多朋友来探望。
以季家明为首的警探们一擡手,一跺脚,一个严肃敬礼:
“yes sir!”“yes sir!”“yes sir!”
陈不周无奈擡手,扶额一笑:“不是吧,搞得我好像死里逃脱一样。”
门砰的被人推开,总警司见他就气得大骂:“你就是死里逃脱啊!你失血过多晕过去你知不知?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你个衰仔就这么喜欢在黄泉水里裸泳是吧。”
而陈不周又是个能屈能伸的好警察:
“抱歉,徐sir,我下次不会了。”
徐sir虎着一张脸:“没有下次!”
宋太“温和”地打断爱人:“够了,你吵吵嚷嚷什么,这是医院,阿周都受伤了还要听你这个老头子吵吵嚷嚷。”
徐总警司被念叨得脖子一哽。
扭头走出病房。
宋太为人最是和善温柔,待陈不周如亲子:“阿Chow啊,你别怪你干爹。他就是这个倔脾气,说话没一点好听的。知道你出了事,他急得头发都掉了好多。”
“是吗?”
他没看出来。
宋太笑着拆穿:“他现在头上戴的是假发,是不是还挺逼真。”
一旁的季家明原本见顶头上上上上上司挨训时恨不得当场消失,为未来坦荡的仕途装作透明人。
……确实逼真。
不过这样拆穿真的好吗。
他积极发声,换个话题:“是啊是啊,这次是徐总警司他下令调动直升机的。”
陈不周也没那么没良心在背地嘲笑干爹,他表情微微严肃些,漆黑眉峰微擡时也很charg:
“shirley呢?”
季家明早猜到陈sir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盛夏里,早就准备好回答:“陈sir,你放心吧。你的shirley还在包扎伤口,她身上零零碎碎的小伤也不少,左手腕估计要留疤。不过,现在有vickie在陪她。”
留疤?
陈不周眼神一黯。
是他的错。如果他再早一点到,她也不会留下一块疤。
陈不周神色难辨,接过宋太递去的清淡鸡丝粥,想到什么又问:“那vickie呢?她的血液报告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千幸万幸,vickie这次没什么大问题。一点细菌感染,来针抗生素就没事了。”
“嗯,人没事就好。还有,我几时能出院?”
陈sir似笑非笑地指了指病房,眉眼无奈:“就是一个小小的木/仓伤,谁没受过,也没必要住院吧?”
宋太不赞同:“这怎么能行。”
陈不周忍辱负重道:“mada——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可以去看看shirley吗?”
宋太被这声mada喊得心情转好,似自己已压倒自家那个总警司,化身为警署长官,她轻轻瞟他一眼:
“shirley是哪位?是上次那个病房里那个妹妹仔吗?——女朋友?”
陈不周坦然承认:“嗯。女朋友。”
“真的假的。”宋太睁大眼睛,眼底满满都是惊讶:“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你们几时开始拍拖的?”
陈不周将粥碗放在床头桌,坐得更直了:“一切都结束后,我就正式带着她去见您。”
说来也巧,盛夏里已处理完伤口,同于咏琪一道走入病房,就听见他的话。
她不大好意思,一转头,又撞见vickie逗弄的笑,于是更不好意思了。
宋太太眼睛很尖,她在街坊邻里也是太太中的头头,业主委员会主席,情商高,反应快:
“唉唉,我们都出去转转吧。”
陈不周反应过来,擡头看去。
他身上气势瞬间变得松弛慵懒,甚至能从那张刀刻般英俊明晰的俊脸上品出几分宠溺:“shirley?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以季家明为首,其余人一溜烟就消失了。
他们可不敢在这继续偷窥顶头上司谈情说爱,恨不得脚底抹油,在背地里好好调侃他们几句。
盛夏里黑发瀑背,坐在他床边,他看着她清冷眉眼微微蹙起,似是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轻轻撩起眼睫,和他对视:“陈不周,有一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不过你听了别生气,小心伤口裂开。”
陈不周很少有失态的时刻,在她面前也从来没有发过火,从来都是安全感满满之余,又游刃有余如一股风。
他淡淡问:“什么事?”
“闻宗仪他——还活着。”
盛夏里说着,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却见他深黑眉眼并无波动,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水难以窥见湖底。
“怎么?你的反应好像并不是很吃惊。”
陈不周擡手拨乱头发,黑色松散凌乱,给他多了几分慵懒,很有上世纪红港八九十年代港风帅哥的随性:“其实我已经猜出来了一点。我之所以能找到你,很大原因是因为陌生人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有地址。”
“不过当时,我赶到那个地点时只看见被炸开的木屋,差点以为……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说到这里,他瞳孔微微压紧。
“不过幸好,我还是找到你了。”
“想来想去,能给我发出这种机密消息的人没几个,排除掉一个目前不大可能的答案,剩下的那个人,就是闻宗仪了。”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做卧底?就是像你一样。”
陈不周摇头:“可能性很小。如果他做卧底,以总警司的身份肯定会得知一二,可是我干爹他也没任何反应,那次葬礼,他不是在演戏。”
“说起来,姓闻的葬礼那天我还在现场看见过一个与他很想象的背影,那时以为是眼花,现在看来,是那家伙还特地去了现场……”
估计那家伙去现场,就是为了他们哭得能有多失态。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这家伙真是——
他当初为闻宗仪产生的难过情绪,换为回旋镖自戳他的心窝,脸也生疼。
而那家伙说不定还会在背地里笑话他。
陈不周的确和盛夏里猜想的一样,他深黑的眉微微拧起,压抑着怒气。
只是他本就眉眼骨骼立体,眉眼乌黑,极具港风那种鲜明英俊的冲击力,只略微拧着眉就很有劲,他的这种劲,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charg:
“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
“我也是。”
盛夏里可没闻宗仪救了她一把,她就要感恩戴德地把对方视为救命恩人的意思——
她和那家伙一打照面就不对盘,他们八字不合。
闻宗仪,不,iven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身旁小弟很贴心:“iven哥,你感冒了?”
“不。”他摇摇头,“我觉得可能是有人现在正在骂我。”
而他也已经猜到究竟会是哪两个人在骂他。
他估计陈不周这会得气得发誓将他亲手捉拿归案,接着让他在他面前低头认错,哭个千八百回,把葬礼上流过的泪从他身上找回来。
还有他的那个okie 。
全港都鼎鼎有名的豪门公主。
好了。
他这回也算是成功引起一对有情人的仇视。
闻宗仪心底想了不少,只是脸上没什么情绪流露,还在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为昆娜指路。
他这从警多年,海上的路他比谁都清楚。
他们警方一般都是在这一片地区抓偷渡客,而他目前找的路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不问我为什么把她关在那?”
打火机轻轻哗啦转动,火光猩红。
女人微微低头,含着那根烟,点燃,目光似是轻飘飘一点落在那儒雅风流的男人身上。
闻宗仪不为所动,不上钩,义正言辞道:“干我们这行的,不该问的还是不问。”
说的还挺守道义的。
闻宗仪似是好奇地开口问:“不过夫人,我的确好奇一件事。你把盛小姐留在那自生自灭,究竟是为了要她的命,还是——为了保护她?”
操牌手唇瓣微微一动,含住薄荷烟,漂亮惊人瞳孔微微眯起:“闻先生,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心人吧?”
“不不……”
闻宗仪一本正经地拉长尾音,儒雅翩翩:“其实我的意思是说,难道挟持盛夏里做人质不是更好吗?有个人质在手,警方也不敢乱来。”
昆娜双指夹着烟,一点猩红,映照在她没什么情绪的眼底,她细细打量这个前条子:
“你也挺不是个东西的。”
闻宗仪悲痛道:“其实盛小姐不听话,我也很悲痛……她太年轻,还不懂得利弊。”
“闻先生很懂。”
“不。”闻宗仪微笑,“我和盛小姐还是有区别的,她父母都是正派人物……而我的父母……”
“要不是夫人先一步告知我,我早就职位不保,还被连累进大牢,和昔日兄弟面对面了。”
“人的出身决定一切。”
他似乎是幽幽叹道。
昆娜似在做什么肯定评价:“待在羊群里这么久,闻先生你也算是埋没才华多年。”
“挺不是东西”缓缓点头,儒雅含笑将所有评价一并收下。
等到昆娜走入船舱,闻宗仪才状似无意地和鸭舌帽酷哥聊了几句。
作为曾经的pnC一组组长,在谈判这件事上闻宗仪从未遇敌手,他自问遇到的哪怕是个哑巴他也能和对方打成一片。
可这个Cr……
这酷哥为人太冷太酷,比姓陈的还离谱,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
仿佛他这张嘴上过锁,这辈子只能和他的大小姐说话,其他人开口一律视为耳旁风。
闻宗仪已摸清这冷冰冰酷哥每天说话都是机器设定好的程序,一天只讲三句,再多不说。
其他人他一概不顾,你就是说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火他也不看你一眼。
唯有遇上操牌手、他的大小姐,他能多说一句,这还是要预订扣除明天的份额。
他真怀疑这人不是人。
是机器。
闻宗仪连连碰壁,唇角笑意僵硬,他堂堂曾经的pnC小组组长,此刻却真真怀疑起自己果然如pnC众人所说,还是在妇女面前混得开些。
于是又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看你的大小姐听了我的话后可不大开心。”
“你要不也下去,去劝劝她?”
他之所以这么猜测她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组织里一直就流传的风言风语。
怎么说他曾经也是警察。
警察讲究证据。
——昨晚他正好撞见,他们两个接吻的场景。
闻宗仪真不是故意的。
操牌手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这个酷哥,先是愣住了,而后冷冰冰、甚至阴冷地扫了他一眼。
闻宗仪脸上笑容不见僵硬。
拜托。他们又不是舌吻。
只是吻了吻唇角而已,一触即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打扰了。
天地良心,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闻宗仪甚至试图和这机器人酷哥打好关系,于是一本正经且言之凿凿:“女人生气,脸皮会皱的。”
酷哥冷冷横他一眼。
他眼底没有什么情绪,那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就仿佛生命在他眼底都没有半分重量。
“不要在大小姐面前耍心眼。”
他站起来,面无表情盯着他。
“你会死的很惨。”
不应该叫iven,应该叫老六。
iven哥:感觉自己受到了全世界所有情侣的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