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i 作品

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

Chapter 98

从操牌手这个代号出世起,他手上的漆黑手套就没有摘下来过。

但凡是知晓“操牌手”的人,想起他时,脑海里浮现出的一个词就是黑色手套。

有传闻,说操牌手身上被大火燎伤,手臂也尽是疤痕,无法见人。

有传闻,说他出自魔术世家,最好魔术,一双魔术手出神入化。

直至今日,曾经声振四海的卡司、如今的警署之光——真正正面遇上这个女人,发现那果真是一双魔术手。

她是怎样取出手榴弹的。

太快了,说来难以置信,他竟也没看清。

卧底期间,陈不周从来没有见过她。

如今想来,也许是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怀疑他是条子,并不信任他,但她并不劝诫克里斯,也并不抓捕卡司,只慵懒如端坐上帝视角。

黑杰克曾经响当当的二把手克里斯被警方成功抓捕,真的没有她的手笔吗。

他不清楚。

但事到如今,这位无数国际刑警关注的操牌手,已经在他注视之下飞身翻下十二楼。

再无生还的可能。

陈不周也来不及看,他没得反应,因为下一秒,操牌手所留下的那些装备优越、持木/仓荷弹的精英保镖已视死如归般发起决一死战。

木/仓火漫天,火药味十足。

子弹壳射中灰白墙壁,颗颗弹孔就排布在离他不到两寸的距离,顷刻就要送他去见上帝。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整齐划一的行动声将陈sir的思绪拽回些许,原来是sdu终于赶到现场,天台剩下的保镖已被sdu重重包围。

季家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陈sir?陈sir?他们人呢?那个女人去哪了?”

随手抓了把头发,陈不周浓墨重彩的眉眼被风吹得愈发明晰,线条精细。

他淡淡一指:“跳下去了。”

“什么?!”

“谁跳下去了?”

陈不周耐心重复:“昆娜跳下去了。”

“不可能。”盛夏里上前一步,说:“以她的性格,就算是要死也是同归于尽,绝不可能是跳楼自尽。”

盛夏里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也许是从季家明身后,在一众人视线中走向天台,探身下望——

陈不周想也不想,就拉住她手臂。

他皱眉:“她在那!”

从十二楼往下望几乎能俯瞰整片街区,而在他们视野最盲区,一辆黑色越野车车慢悠悠地从街区右侧开来。

纯黑连体作战服的女人早已安稳着地,不紧不慢收回铁爪绳索,绳索划过她的漆黑手套。

她居然没死。

从十二楼翻身而下,却一点伤也没受。

“——他们在那!”

“——全体注意!Attention!目标出现在街区英皇街尽头,飞虎队立刻行动!”

隔着十二层楼的距离,陈不周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辆车,如果不是握紧的拳头暴露他的真实情绪,就连盛夏里也很难发现他的怒火。

驾驶座里那位好像是——

闻宗仪。

“听说……他现在改叫iven了。”盛夏里淡淡道。

她咳嗽一声,试图缓和陈不周的情绪。

还挺时髦。

“iven……”他冷笑。

深黑的眼骤然压紧,陈不周从一旁队员手中径直夺来一把射程高达一千五百米的L96A1狙击步木/仓,上膛,瞄准,开木/仓——

装有弹药的尖锐子弹劈破空气。

黑色越野车车形莫名猛然一歪,漆黑轮胎重重压过面,刺耳摩擦声长鸣——

而那离弦子弹就那么堪堪擦过越野车,就差那么一丁点,只在墙壁留下深深弹孔一颗。

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

后视镜旁,伸出一只手。那手的主人还颇为自认友好却在他人眼底格外挑衅地摇了摇——

仿佛在说“hi~”

“这、个、死、衰、仔!!——”

陈sir咬牙,骂出一句。

“what?那是闻sir?——”季家明不合时宜地问,“他还真死而复生了。他、他原来是卧底??”

可谁不知道,重案组闻宗仪闻sir和他们o记陈不周陈sir是过命的好兄弟。

谁也没想到闻宗仪会有问题。

有人低声道:“幸好他是重案组的,不是我们o记的。”

重案组不同于o记,破的全是普通案件,无关三合会,更无关黑杰克这个组织,所以闻宗仪能掌握的重要加密信息不见得多。

警方劣势也不见得有多大。

道路上,闻宗仪慢悠悠行驶着越野车,没有停车的意思,而是放低车速缓缓行驶,等待人上车。

而昆娜没发现“司机”的挑衅小动作,她三步并两步,打开车门飞身跃入正在行驶的车。

已接到人。

越野车气焰嚣张,车速猛地加快,iven开车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飞驰而去。

昆娜收回铁爪挂钩,冷面,捏了捏眉心;驾驶座的iven先生似乎心情不错,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说话慢条斯理:

“夫人,你玩的这招还挺刺激。”

昆娜没搭理他。

她黛黑隽秀眉峰微微拧起:“Cr,我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鸭舌帽酷哥点头:“嗯。”

车内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昏暗难辨面容,她的眼睛如嶙峋山峰最最孤傲的天星闪耀,浮浮沉沉的光是夜底最燎原的火,欲望不可向迩。

车窗缓缓摇上,她漫不经意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的笑定格在一个弧度。

遥远的高楼死角,一架麻醉木/仓已瞄准她的胸膛。

在昆娜微微压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支高速飞旋着的麻醉弹药,似燎原烈火的那导火线,蓄势待发。

蹭——

子弹毫不留情地高速穿破玻璃窗,不做停顿地继续完成使命,没入肉体。

那声响清脆,烟草的苦,弹药的硝烟味,过往数年杀人见血的血腥气味在她心口唇舌发散开,随之是一种淡淡苦涩。

麻药的滋味。

小小一支麻醉针并不能撂倒荒原恶兽,反倒激起一种很莫名的滋味——

是兴奋,是欣赏。

是某种棋逢对手的喜悦。

昆娜唇角扬起浅浅吊诡弧度,森森瞳孔,在架木/仓那处望见一双属于女人的面孔。

百货公司二楼,窗口。

见成功射中目标,那位o记唯一一位女性高级督察、基本上一拳可以打死一个男人的mada于,脸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笑,一拂而过。

于咏琪放下手,双手也许是因开木/仓带来的强大后坐力还在微微抖。

“麻醉木/仓成功命中目标!”

她声音尤带有紧张的微抖,手指紧捏对讲机:“继续追!”

“靠!”有警察猛地一擡手,“关键时刻还得是看我们mada。”

天台,陈不周转身往回走。

大步流星、风过眉梢眼角,蓬松深黑发丝在空中扬出意气风发的弧度。

他眉梢微扬,一秒短促欣然,旋即发号施令:“Attention!”

“mada于已经成功命中目标,C11组从后街街区跟上,C7组继续追目标。”

车内。

昆娜从喉咙里滚出沙哑的低低的笑:“有意思。”

在场的几个保镖,甚至包括iven先生在内,都不约而同出声:“夫人,你没事吧?”

砰——

回应他们的,是她毫不犹豫地开木/仓。

她端坐,岿然不动,单手随意拔下胸口麻醉针,右手上膛,开木/仓,在麻药发挥作用之前迅速对着自己左胳膊开了一木/仓。

嘶——

一种诡异的静默,裹挟着某种莫名敬意在车厢内泛开,闻宗仪第一个收回视线,没敢多看。

港片里钟爱出现这样的镜头:警车紧咬追匪,上演最最拿手好戏,做那最最英勇无畏的英雄,自闹市或荒废街区,到灯红酒绿的市区,一路追击。

o记与飞虎队联合,也是著名曲目。

陈不周单手搭着方向盘,这回没让盛夏里跟上车,他径直猛踩油门,飞车带起的风扬起他深黑的发,露出那浓墨重彩眉眼。

英勇,坚定,冷静,从容无畏。

那仿佛是刻在骨骼内的字。

那是每一位警察身上最灿烂的特质。

扬声器内传出他冷静不迫的声音,他带领着最最英勇的警探精英,一路道:“昆娜,受手就擒吧,你逃不出去的。”

他们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街头木/仓战。

警方已经最快速最快速疏散市民,疏散人群,排起阵阵防护盾,为的就是减少木/仓战带来的危险。

回应警方的,是苍苍港风里翩飞的红色钞票。

美金。

港钞。

见有人在路上撒钱,大把大把钞票满天飞,也许有两百万,也许有五百万……不明情况的市民旋即伸手去捉翩飞大钞,踮脚,吵嚷,掠夺,乱象丛生。

警车被阻拦。

昆娜不啻于一只曾潜伏夜色里的猎豹,已不惧于白昼,迅猛出击:“大警官。你也太小看我了,难不成你以为这几天我就一直在四处逃窜?”

陈不周的脸色无端沉下去。

如果昆娜是一味地逃跑,他们今日胜算反倒更大些,损失也会更低。

可她已凶相毕露,猖獗一时,为的就是一个玉石俱焚。

“不要让她再四处飙车。”

陈不周声音沉稳冷静,做此刻最从容不迫的主心骨:“所有人,尽快拦住她,直接别车。”

“陈sir,出现多辆一模一样的车。”

对讲机传来季家明的声音:“我们一时之间追不上,只一直紧跟着,可他们车用的全是反光镜,我们看不清车里的人,绕了几次之后,分不清哪辆车才是我们要追的。”

风扬起陈不周的深黑发丝。

他的乌黑鬓角随之漂亮地展露在风中,他微皱眉时的眼风,他烦恼时压紧的眉眼,无一不charg,紧跟着他说话:“分开追。”

他径直换了一条路线,从另一条小道飞驰而去,警用越野车左转弯右转弯,在巷道内打了无数个漂亮的急转弯。

他心底已经浮现出大致路线。

按照这个方向追……

一辆熟悉越野车出现在眼前。

陈不周眉梢一扬,深黑眉眼猝然压紧,油门踩到底,肾上腺素随着油门一道飙升。

他的拿手好戏除了跑酷。

还有,不亚于速度与激情的赛车水平。

前方是狭窄道路,左右各是杂乱无序中又携有美感的灯牌,霓虹灯市,庸庸碌碌人群,站街妹在夜总会前笑得盈盈。

夜风扑面。

即将入暮,这座不夜城最艳丽的风光闯进眼底,霓虹斑斓,灯牌破败着亮起。

那车敏锐地发觉追车。

随即,闪入仅供一辆车通过的狭窄巷道。

陈不周却没紧张,反低声在笑。

沙哑笑意滚进暮夜,喉结异常明显,像被星星抵出来棱角分明的直角,冷静而锋利。

就好似这辆瞬间翻成“刀片”的车。

锋利,冷静,角度精准得可怕,在这迫近暮夜的晚黑里,一闪而过最最澄亮锋利的光。

仿佛是动漫里的刀片超车片段。

警车左侧双轮爬上巷道墙壁,右侧双轮在道路上继续飞驰,火星摩擦,在所有人眼底烫出一个滚烫烙印。

翻倒着贴墙而过的“刀片”,在超过越野车后,猝然一转。

单手将方向盘猛地打死,他为了逼停越野车,他不惜直接用自己车身撞上对方车头——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