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 100
呜哩呜哩呜哩呜哩——
警笛越来越近,近得似乎已在楼下:“——陈sir?陈sir?!”
“——她在那!追!!!目标出现在……”
镜子迷宫内。
盛夏里没受伤,只是灰尘扑面,仿佛在灰尘滚过一圈的脏脏包,唯有那双眼,莹莹一双眼,看向他。
“陈不周……”
陈不周第一反应是去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旋即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手机定位。”
“木/仓哪来的?”
“假木/仓。”盛夏里试了一发,“剧组里淘的。”
陈不周眉眼微微压紧,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生气微恼的神情,只是这种表情由他做来也格外charg,眉梢冷俊,眼风冷劲——
“你怎么敢拿着假木/仓骗她的?!她要是对你下手,万一遇到的不是手雷而是炸/弹……”
“你不要命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盛夏里没吭声。
陈不周捏捏眉心,无奈:“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吗,太危险。”
盛夏里还想说话:“我……”
下一秒,她被一个怀抱抱紧。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很低,很哑,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闻宗仪……姓闻的他……我……是我害死了他。”
再怎么说,多年情谊也并非虚幻。
闻宗仪投奔犯罪组织,的确有错,他想要抓回闻宗仪,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他。
即便是红港也没有死刑。
陈不周原以为闻宗仪最差的下场也只不过是监//禁,他没想到自己轻飘飘一句话,竟然真的葬送了闻宗仪的生命。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多年好友。
盛夏里额头低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起起伏伏的胸膛,以及他沉闷的声音:“我……是我害死他……”
盛夏里心底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原来陈不周也会难过。
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下一秒,她声音温柔而坚定地响起,比起冷清,多了几分柔情、坚毅,她拍拍他的背部,似是在安慰他——
“陈不周。”
“有我陪着你。”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陈不周没有说话。
镜子里的他眉眼紧皱,骨骼线条清晰流畅,端的是一派英俊隐忍。
“——陈sir!”
季家明双手持木/仓,推开门,声音却戛然而止,视线落在那相拥的一双人身上,默默吞下自己喉咙里的话。
他转身想走。
而陈不周淡淡喊住他:“走什么?”
他恢复的是那样快,仿佛刚才那个隐忍不言的男人并不是他,他只是一位永远冷静永远无畏的警官。
季家明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而陈不周已经整顿恢复,他手掌抚过她的脑袋,转身,快走擦过季家明,空气中留下他淡淡的声音:
“行动。”
季家明不解:“我们现在去哪?现在在楼下的只有C7组的队员……”
陈不周微微一顿,语气不变:“别问太多。只需要跟着我行动。”
“商场炸弹解决了吗?”
“爆/炸/物处理科的探员拆掉了一个,另一个没拆,听说是什么联动炸弹,拆弹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立刻爆炸,所以不能拆……”季家明已经逐渐多担任一份林嘉助的工作。
风从玻璃窗呼呼吹来,吹散他蓬松凌乱的发,陈不周半晌才问:“他们选择了谁?”
操牌手留下的两个选项——
是十余位手无寸铁市民,与功绩不菲的高级警司。
该怎么选?
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就连陈不周也不知道。
如果拆弹的是他,他会怎么选择——
“没选。”
出乎意料的答案。
季家明嗓子一沉,解释:“听说是霍警司……自愿牺牲。”
城市亮起璀璨灯光,华灯初上随细雨携带尘埃落定,红绿灯前人流络绎不绝,暗夜爬上苍穹。
红港多教堂。
白鸽自暗玫瑰色天穹一掠而过,教堂尖端顶着穹顶,最圣洁那尊纯白圣母像端坐在烛光中仍是那样纯净无双,不动欲念,游离于尘世间一切喧嚣厮杀。
或许人间本就是地狱。
黑暗注定要与光明纠缠一生厮杀,也许人性本恶,纵使上帝也放弃。
教堂外越野车内,后座,陈不周视线从亮起的手机屏幕收回,皱眉,打开车门,下车。
季家明迟疑:“陈sir,这个定位准确吗?——”
“有一定可信度。”
陈不周声音低哑:“一部分人从教堂后方绕路,令一部分人不用进入行动,切记,埋伏在外面。”
常言道,狡兔三窟。
只是不知,这是不是操牌手最后一个躲藏地点。
推开门,风拂过面孔,长长红毯,隐隐滴着新鲜血液,渗入,一直连绵至视野尽头,宛若神像裙摆。
擡头,是精美绝伦穹顶。
而那人就站在纯白圣母像之下,在宏大的背景中,却是极为显眼的那一个。
圣洁教堂里躺着不少流血而亡的尸体,面色苍白吊诡,也许有人死前并不甘心,因此并未合目,死不瞑目。
那圣母像下,女人像是从宴会里走出的财阀夫人,十字架长链在她手中交叠了几圈;她脸上被溅上的斑斑血迹已经被擦干。
而身后的Cr上前一步,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她“做祷告”的时候,默默替她盖上一件长款风衣外套。
她竟然在祷告!
在手上沾染的鲜血还未擦干的这一刻,她竟手握十字架在祷告——
她在祷告什么。
她在祈祷什么。
权力、地位、金钱、杀欲……
还是根本不可能的感情?——
就连你们的祈祷和祝愿都是罪行。
好似《恶之花》那句经典语录。
只是看似在祷告的那一瞬间,操牌手却没闭起眼,她并不像其他虔诚的信徒,在这种时刻,竟然睁着眼!
操牌手半低下脸,却未合眼。
她只略微低了低下巴,手中握着的十字架轻轻贴近鼻尖唇角,可那目光却似雪锋出刃,正毫不掩饰、不偏不倚地直视向上方那尊纯白圣母像。
不见虔诚,只见狠戾。
她究竟是在拜神,还是在拜自己心中粘稠可怖的恶意、欲望。
而那俯视万物的纯白雕像,此刻斑斑红血——覆于最最纯洁无瑕底稿,惊心动魄到刺目。
或许这就是暴力美学的精髓所在。
陈不周穿过左右两排长长座椅,脚步不紧不慢,单手握着警用手木/仓,黑色漆皮作战靴踩上绵柔红毯。
他的左手胳膊在迷宫里受了伤,目前只取出子弹,做过简单处理。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作战能力。
“操牌手,束手就擒吧。”
他手中手木/仓已上膛,声音质地冷静沉稳:“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昆娜擡起脸,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极小、极优雅的弧度。
她偏过脸,森森看他一眼。
“大警官,来得挺快。”
语气嘲讽。
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昆娜又看向他身后,慢条斯理问:“她怎么没陪你来?”
“她”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他当然不可能让盛夏里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心中有预料,那敏锐到可怕的第六感在告诉他:这可能就是决战。
陈不周没说话。
他擡起枪,谨防这个操牌手还有别的手段。地上已满是鲜血,尸体横陈,只有Cr最终仍站在她的身旁,陪伴着她,面对最后的死战。
操牌手轻轻一笑,优雅至极,神秘至极,而那把冷硬精巧的柯尔特在魔术手中猛然一转——
在在场所有人微震的瞳孔里,猝然指向黑色鸭舌帽!
她指向她身旁最后一个人。
那个从始至终一直跟随着她,被她视为王牌的Cr,他就站在她身旁,做她最忠诚的一把刀。
这个人……
在三十秒前,她身上那件风衣外套还是他亲手给她盖上的。
万物俱寂。
最圣洁教堂,最血腥场景,血腥气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而此刻,他们屏息凝神。
世界安静得可怕、几近吊诡。
而偌大圣洁教堂内只剩下操牌手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问句:“说吧。为什么背叛我?”
整个教堂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以及昆娜不紧不慢的甚至极其平稳优雅的问话。
“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救过我一命,如果不是你,也许操牌手早早就消失于世间。”
他沉默:“……”
一言不发,缓缓擡起头。
那双冷峻眼瞳看向他的主人。
她声音如大提琴般优雅,轻柔,却又低沉:“我这一辈子,手上沾染过几多人的血。弑父弑弟,弑亲弑友,哪怕是流着同样血液的人都不信任。”
“我唯一相信过的人就是你。”
“我最最无坚不摧的Cr,我指尖翻动的王牌。”
“……原来你恨我,很好。”
“不说话?嗯?”子弹上膛,她的声音狠劲:“回答我!”
二五仔一号:我什么都还没干。
二五仔二号: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真正的头号二五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