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鲲南飞 作品

第67章 琴瑟相鸣的时光

第67章 琴瑟相鸣的时光

站在康熙帝身侧的梁九功, 不免摇了摇头。

惠嫔这次,是当真没救了。

万岁爷念及她生养皇嗣一场,本是想给她个主动认罪的机会, 从轻发落, 偏偏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果不其然,康熙帝此刻瞧着惠嫔的面色,充满失望:“梁九功。”

“嗻。”

梁九功就等康熙帝一声令下,忙不叠高声道:“来啊, 将那不知死活的奴才也带上来。”

这回,带到帐篷里的,是一个小太监。

比不得那宫女完好无损,小太监已然被打得遍体鳞伤, 他瘫在地上已爬不起来了,呜咽着交代出一切。

他便是在三阿哥出事后, 故意将药粉洒在云卿桌席之下的人。

原来,康熙帝先前看似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三阿哥身上,实则故意在外面大帐篷露出破绽, 疏于防范,就想看看谁会趁机动手脚。

“奴才也是收了画眉姑娘的好处。但奴才贪心,今早原本想着再去多要些好处, 恰是瞧见画眉被惠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喜鹊姑娘,亲手推进了水井。”

“当时画眉死死攀着井壁不放,最后是喜鹊生生掰开她的手, 但也因此被她抓破了手臂。万岁爷派人一验便知。”小太监怕旁人不信,还进一步表示:“奴才这种卑贱之人, 若非亲眼瞧见行凶过程,自然是没机会瞧见喜鹊姑娘胳膊的。”

这话一出, 跪在地上的惠嫔,浑身便是禁不住一颤。

先前那一番言之凿凿的誓词,尽显讽刺。

跟着她跪下的喜鹊,更是直接跌坐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但喜鹊乃是从小陪着惠嫔长大的,多年主仆感情,让她始终坚称:“此事全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惠嫔娘娘无关。奴婢不过是见不得咱们大阿哥先前为着一个辛者库奴才秧子受委屈,才犯下错事。一人做事一人担。”

说罢,也不等康熙帝下令触觉,直接撞死在帐篷柱子上。

血溅当场,触目惊心!

线索到此,彻底断了。

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康熙帝也不好直接给皇子生母定下过重的处罚,只能以她治下不严的罪名,褫夺其封号,责令其回宫后闭门思过,无召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至于僖妃,从始至终都是过于六宫主事,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虽是探查不严,顶多是被当众训斥几句,抄写佛教,但于内心强大的她而言,无关痛痒。

却是这时,最大受害者荣嫔,忽然从外面走出来,“从前佟贵妃主理六宫时,从不曾出过此等骇人之举。想来是僖妃娘娘到底资历浅,压不住底下的人,嫔妾恳请万岁爷从新考量六宫主事之人。”

云卿复议:“嫔妾觉得荣嫔姐姐此言在理。”

宜嫔亦然:“万岁爷,不如就暂时交由荣嫔姐姐搭理吧。经历过如此心痛之事,荣嫔姐姐将心比心,定是不会再让此类事件发生。”

她也不急着争抢,纯粹有意将事情闹大,能让僖妃不好过,便是达到目的。

康熙帝摩挲着玉版纸,定睛瞧向荣嫔:“你自己的意思呢?”

荣嫔一向与世无争,并不是喜欢总揽大权之人。

“万岁爷,嫔妾愿意一试。”

虽是与世无争,但为母则刚。

“僖妃?”

康熙帝又拿余光瞥了眼僖妃。

因着僖妃出身高,未犯下大错,康熙帝不好直接开口惩罚过重。

但如今苦主主动要求,性质便不同了。

而且康熙帝也仍是没有直接下令,而是间接逼迫僖妃自己主动放弃。

僖妃是明白人,笑容略是一僵,而后便盈盈一拜:“后宫之事,自然是能者居之。”

……

“云卿,你身子如何?”

不等众人散去,康熙帝已然从龙椅走下来,召来太医帮她把脉,“可有中毒?”

多位太医反复确认:“回万岁爷的话,娘娘身子无奈,想来是不曾沾染上那毒药。”

“无事便好。”

康熙帝握着云卿的手,仍是心有余悸:“今日是朕疏忽了,日后定会加倍看顾你和孩子。别怕,一切都有朕在。”

云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有你在,嫔妾什么都不怕。”

两人相识一笑,目光胶粘在一处,旁若无人。

两人再是寻常不过的相处模式,却是艳羡了一众嫔妃。

这比让她们受罪获罚还要难受。

僖妃则不尽然。

这场仗,她看似输了,实则不过是投石问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诚如乌雅所言,卫氏百毒不侵。

有了这个把柄,扳倒卫氏,重新拿回六宫大权,不过是时间问题。

被蒙在鼓里的惠嫔,回去路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周密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偏偏就差一点,卫氏和她腹中孩子,一个也甭想活着回宫!

“惠嫔定是想不到,她一心投诚,僖妃只是拿她当棋子。”

事后,康熙帝安抚好云卿,便又去探望三阿哥母子。

宜嫔则陪同云卿,一道回了帐篷。

“是啊,这件事僖妃将自己择得这般干净,若非我们早有防范,还真是就让她全身而退了。”

云卿颔首,笑着看向松凝:“说起来,还要多谢松凝。”

早在云卿去僖妃的延禧宫请安那日,宫女的不寻常靠近,就让松凝起疑了,及时提点云卿。

加之前几日,大阿哥与卫瀛打在一起,僖妃却有意叫走云卿的助力宜嫔,她们便对僖妃有了防范。

所以,当今日那宫女再度异常靠近云卿,大有故技重施的意味时,云卿便开始警觉起来。

宫女被僖妃责令拉下去杖毙,无异于不打自招。

宜嫔人手多,赶忙叫人暗中救下那宫女。

经由上次季林霄一事,康熙帝这次对云卿,更是拿出十二分信任。

所以今晚这出大戏,云卿不需要辩解什么,已然稳赢。

……

回到京城后,自有一堆堆积的繁杂政务等着康熙帝亲笔批阅。

加上年关将近,要正式封印,康熙帝就更忙了。

他自顾不暇,云卿也不去黏着,兀自在闻水汀忙活着。

胤礽说她去年给他屋里做了好些挂件,云卿好性地让他拟出个单子来,一一给他作出套新的。

恰好冬猎时,康熙帝、胤礽、卫瀛等人,都给她猎了好些个皮毛。

趁着肚子还没长打发,她还能动一动,便命窦嬷嬷将皮毛浆洗干净,一同缝制些衣物。

有她自己的,有康熙帝和胤礽的,还有孝庄太皇太后、皇太后,一并连同宜嫔的。

都不是些贵重物件,胜在心思难得。

康熙帝偶尔忙里偷闲,也会强打精神,去闻水汀瞧瞧她近日过得好不好。

然后一进屋,就瞧见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围着被子坐在窗前的阳光里,挺着孕肚倚在靠枕上,低头专心缝制着衣物。

她不喜欢华贵首饰,平日里在自己屋里皆是打扮素净,但本身长得就俏,认真的白嫩侧颜更是美得令人陶醉。

周围摆放着各式缝制的半成品,屋子里她亲手制作的各式小挂件也布置得温馨,处处透着烟火气。

小桥流水人家。

康熙帝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恬静的诗词。

形容她,最是贴切。

他忽然在想,如若自己出生在平常人家,娶到她这么以为宜室宜家的妻子,男主外女主内,举案齐眉的日子,想必也是极美的。

窦嬷嬷原是坐在罗汉床前的矮墩上,陪着云卿一起缝制衣物。

率先发现康熙帝来了,下意识想起身叩拜。

康熙帝摆手示意她别出声,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引起云卿注意。

瞧见来人,她恬静小脸上欣然掬出一抹小意,好似枝头暖阳,瞬间照进康熙帝的心房,“怎么这时候过来啦,都忙完了?”

她也没请安,语气随意。

瞧起来,更有种寻常家里,妻子瞧见夫君从外忙完归家的模样。

“哪能啊——”

康熙帝苦苦叹了声气,挪开云卿周遭的毛皮半成品,在她腿上寻个舒服的位置,慵懒躺上去:“一堆事等着呢。”

顷刻间,暖阳洒满他的俊脸,疲态也越发清晰。

云卿瞧着心疼,放下手里的活计,轻轻给他按揉着太阳xue:“不能推到年后么?”

康熙帝微微摇头,如数家珍地向自己的“小妻子”倒着苦水:“兵部要银子当军饷,礼部要银子筹备年节,吏部要银子筹备科举,工部要银子修建堤坝,刑部去年破获好几场贪污大案,追着朕要给

“户部跟你哭穷。”

云卿一语中的。

两人噗哧一声都笑了,康熙帝睁开眼,擡手挠了挠云卿的尖尖下巴,“知我者,卿卿也。”

“睡会吧。”云卿按揉着他蹙起的眉心,“几时要回去,我等会叫你。”

康熙帝余光瞥了眼多宝阁上的英式钟表,“再待三刻钟吧。”

“好。”

云卿扯过软背给他盖在身上,沐浴着阳光,闻着云卿身上独有的馨香,康熙帝很快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也一直抓着云卿的手,似乎这样才能抚平他那颗,暗中隐隐不安的心。

云卿便任由他抓着。

这是一份不用言明的珍惜,要比亲口说出来,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只是总觉得,这份珍惜不仅纯粹,好像他很怕她会消失一般。

“我怎么会离开呢?”她轻柔地抚上他下巴处微微冒出来的胡茬,学着他刚刚的动作,挠了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而后云卿给康熙帝又掖了下被角,继续拿起手头活计,悄无声息地缝制起来。

梁九功站在门口,听见屋里没了声音,掀开棉门帘往里探头瞧了一眼,老脸上满是欣慰笑容。

多好啊,就这么一直好下去吧。

想到李德全前几日跟他说的一番话,梁九功的心,这会只觉冰火两重天。

……

一进腊月,就是除夕。

今年,康熙帝仍是同去年一样,腊月二十九封印,当晚陪着云卿一起守岁。

除夕当晚,则是在乾清宫正殿,大宴文武百官,东西六宫。

云卿因着已有六个月身孕,身子越发沉重,只在正殿稍稍露下脸,便离开席面。

先前乾清宫角房的物件已全部搬到闻水汀,待不得人,云卿就先行到瑞景轩的暂时歇息,免得后面万一有事,从偏僻的闻水汀再赶过来,来不及。

走进瑞景轩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感。

她瞧着屋里的一应摆设,后脑忽地刺痛,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开始翻涌而来。

她扶着松凝,往窗前的书案而去。

小奶团子读书,她在一旁绣帕子,等几个场景……若隐若现。

倒是与胤礽形容的一致,只是每个场景里,都没有康熙帝。

云卿蛾眉微凝,不应该呀。

她与夫君那般恩爱,怎么会最先想起来的,是与太子殿下的点滴过往呢?

云卿下意识地认真去想,然而回应的她,是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差点疼晕过去。

最后不得不放弃,但心里像是长了一根倒刺。

一边疑惑,一边又觉得不该去怀疑康熙帝对她的真心,心里时不时就是一阵刺痛煎熬。

事后,云卿谈及想见一见玉珠,从前的这位旧人。

康熙帝略是沉吟,搪塞道:“再过上几个月,待将她的规矩彻底调教好,朕便调她过来服侍你。”

“好吧。”

……

除夕之后,云卿便不再怎么出闻水汀了。

已经怀孕六个月多月的她,身子越发粗笨,双腿更是伴有水肿,大多时候都是在院子里由松凝和窦嬷嬷扶着,来回走走晒晒太阳。

除了康熙帝常来此处陪伴,偶尔宜嫔会陪她过来说说话。

就连荣嫔,也是来过两回,传授她很多养胎心得,交好之意明显。

云卿更是来者不拒。

三人某日凑在一起合计着,要改守为攻,给僖妃和惠嫔来一波出其不意。

再有就是胤礽了,他这段日子格外粘她。

起初云卿没太在意,后来还是窦嬷嬷瞧出不对。

“太子殿下偶然间听到两个奴才在谈论,说是等您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疼他了。”小禄子道出缘由:“那两个奴才虽然当场就杖毙了,但太子殿下心里,多半是在意上了。”他叹气:“小主,殿下是拿您当半个亲额娘对待的,您不会真的……”

“自然不会。”

打那之后,云卿对胤礽的关照,越发仔细起来。

偶然一日闲聊时,竟是得知:“殿下是说,我先前的丫头在你宫里?还是我亲手书写的信件?”

这恰是戳中云卿的心思,“且叫她过来,我有话要当面问一问她。”

胤礽却道:“先前一直在,但前几日,皇阿玛将她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