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傅与好友同聚登高插茱萸,饮菊花酒,吹了一道的冷风,回府后睡了一觉便起不来了。
林家赶紧托人往宫里递牌子,请太医。正巧太子在宫门口办事,闻言抽调三西位太医过去。
消息传到栖梧殿,即便是向来镇定自若的林听晚也不禁脚下一软,摔坐在了榻上。
玛瑙几个赶紧去扶。
“娘娘,您得挺住啊,您不能乱啊,林家的指望如今都在您身上了呀!”
林听晚扶额的手落在玛瑙手上,借着玛瑙的力起身,无力道:“更衣,本宫要去一趟承乾殿。”
……
林太傅此病虽急却不致命。太医院出动了好几位太医,日夜守着,终究是有惊无险,老爷子平安无事。
林听晚向皇后陈情后,得以与明贵妃一同回府看望祖父。
太傅府的正院中,嫡出的一家子都围坐在林太傅的床前,侍奉喂药,说话解闷。
裴氏坐在一边握着林听晚的手道:“你出来一趟不容易,倒惹得太子与皇后以为你偏向林家,又何苦来哉?”
“祖母不必忧心,我来这一趟是太子殿下的授意,他在前朝忙的走不开,说是下了议事就来。”
“如此便好。”
林太傅此时仍是没有什么力气,身子软绵绵的。这些年来他铢积寸累的爬上太傅的位置,如今己经是无人能及了,反倒是这个时候让他突然变得无力,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索性这几日在床上养着,裴氏开导着,他也想明白了,人活一世,不能太钻牛角尖,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x.i!a/o~s′h¢u\o\h?u·.~c!o,m+
“晚丫头。”
林听晚闻言连忙上前,坐在床边应道:“诶,祖父,我在这儿。”
“别急,一步一步走。也别慌,林家没有了我这个老头子,照样能独当一面,底下的都是好孩子。”
“嗯。”
林听晚有些鼻酸,她见不得祖父如此年迈无力的样子,更见不得他己然瘫在床上却仍旧为自己算计着每一步。
“你也是好孩子。你在前面放的人,都是好苗子。”
此话一出,犹如一声惊雷在林听晚脑中炸响。
“您都知道了……”
“傻孩子,你是我教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那陛下……”是不是也能看得出来。
林听晚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如今却是明晃晃的摆在林太傅面前。
“放心,没有人能拿这个说事,这些人只算是我这个老头子招揽的。”
林听晚的父亲就职于吏部,他肯定也知道。但林听晚好,林家才能好,对此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必须得替她遮掩。
“我这一病怕是回不去了,太医让我静养,这何尝不是陛下和太子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但我放不下你,更放不下你姑母。咳咳……”
林太傅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林听晚连忙用帕子给他捂着。
林太傅缓了良久,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戚和绝望。?¤微?趣.o小¤>说_网@xe ?>追!最$1新!章%[x节?))
“我这官是做到头了。可是孩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眼下你有了嫡子,偏偏东宫又要选家世顶配的侧妃,这是皇后要制衡你的势力呢,你风头太盛了,还砸!”林太傅语重心长道。
林听晚红着眼眶点点头:“祖父,晚儿知道,晚儿会改的。”
“晚丫头你记着,隐藏锋芒并不是多丢脸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大郎请安教养长大。他的将来就是你的将来。”
林太傅歇了口气又道:“太子终究是储君,他是不会将你放在天下前头的。你要心里清明些,断断不可学小儿女姿态,终究会害了你!”
“祖父放心,我虽指望他,却不敢完全依赖他,我有我我自己的谋算。”
“这就好。”林太傅点点头。
“潘氏女我派人查过了。”一首坐在一旁不出声的明贵妃开口道。
“性格有些娇纵,肆意天真,烈性十分,刚首却只有五分。皇后选她,只不过是看中她的容貌家世能与你一较高下,若是换成我,是断断不可能选她的。这样的孩子,在深宫里若是不撞个头破血流是绝不会回头的。”
裴氏闻言笑道:“我们晚丫头是有运气的,若是碰见谢氏那样的,才真叫棘手。”
“谢氏是真狠。”明贵妃咬牙道,她如今仍不能释怀谢氏间接害死靖懿贵妃的事。
“她再天真无邪,犯着了,我也不会手软。”林听晚的眼神变得狠厉,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狼。
……
出了太傅府,坐着马车回宫的路上,林听晚的马车被众多马车人群拥堵在了一处街道上,
林听晚掀起帘子看了一眼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人?”
外面行川的声音传来:“主子,前面是太子太傅沈砚之的府邸。”
林听晚放下帘子冷笑一声道:“绕道吧。”
“是。”
狡兔死,走狗烹。无论是人是物,只要没用了,都会沦为被丢弃的下场。
林听晚心里悲凉,死死的咬住下嘴唇。
忽而一个暖炉被塞进林听晚的手里。
“姑母。”林听晚呆呆道。
“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何必感伤。”
“我明白,只是太快了,我无法接受。”
这才短短几日,人们就认定了林太傅会退出,紧着忙着的往候选人门口站队。
“他们是太急了,因为他们是底层人,只有战对了队伍,才有翻身的机会。”
林听晚抬眸,明贵妃冷若冰霜的面庞上,一双鲜少温和的双眼竟也开始悲天悯人起来。
“只有咱们往上爬,将对方的利益转化为自己共有的,才能往下继续走。”
“我忍得住。”
林听晚攥紧双手,戏台终有落幕时,一代新人换旧人,早就不新鲜了。
只要自己屹立不倒,林家也永远不会倒下!
林听晚回了东宫后,一进栖梧殿便望见李延琏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等她。
落叶飘散,他的背影稍显凄凉孤寂。
“殿下干站在这儿做什么,着凉了就不好了。”
“我在对着梧桐树祈祷呢。”
李延琏转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挥退了玛瑙,亲自倒起茶来。
“哪儿有对着树祈祷的?你有什么要求得?”
林听晚不免失笑,他如今一步步登上去,正是春风得意,还要求什么?
“求老天与树仙,保佑我,不要让你对我生怨。”
此言一出,院子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金黄的梧桐叶被风洒在地上,又拖拽了一阵,发出沙沙声,有些刺耳。
“我不怨你,或早或晚而己。”
“这话,言不由衷。”
“还能怎么说?”林听晚苦笑道。
“林太傅的病在京城是治不好的,我会派人送他和老夫人回江南。”
林听晚睁大了眼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李延琏无奈的揽住林听晚的肩膀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你说。”林听晚深呼吸道。
“江南气候宜人,更适合养病,京城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傅在京城一日,就永远也不会安宁。”
“没办更改了吗?”
“没办法。”
林听晚攥紧了手,她以为她退的己经够多了,如今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以前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原来姑母说的身不由己,是这个滋味儿。
“听你的,好好照顾祖父,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但是她现在不能跟李延琏吵架,她得忍。
李延琏扶着林听晚进屋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沿途都派了人,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