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下..."李云龙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担架刚一着地,他就踉跄着扑向最近的老乡,"大爷,这是..."
老汉抬起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皱纹像干裂的树皮:"李...李团长?"他突然跪倒在地,干嚎起来,"您可算回来了!小鬼子不是人啊..."
老汉的儿媳和两个孙子死在三天前的毒气袭击中。村里唯一幸存的私塾先生拖着条溃烂的腿,给李云龙看了个铁罐子——弹片般锋利的金属外壳上铸着日文"特种气象弹"。
"黄绿色的烟..."私塾先生咳嗽着,痰里带着血丝,"沾上就烂...井水全不能喝了..."
李云龙攥着铁罐的手指节发白。他认得这种武器,在鞍山实验室的档案上见过草图——混合了砷化物和钨粉的糜烂性毒气,专为山区作战设计!
"团长!"张大彪一瘸一拐地跑来,"找到咱们的人了!"
山坳里的临时营地比想象的更惨烈。兵工厂的老赵躺在树荫下,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林助教的双手缠满绷带,还在坚持调试一台破电台;最让人揪心的是王喜武——这个神枪手抱着他徒弟的遗体发呆,那孩子最多十六岁,半边身子都化成了脓血。
"伤亡?"李云龙轻声问。
"全团...还剩二百七十三人。"张大彪喉结滚动,"旅部被打散了,政委牺牲前说...说让咱们自己想办法..."
李云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援军,没有补给,甚至连明确的敌情都没有。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阵脚。
"老赵,还能造铁西瓜不?"
独眼的老技术员坐起身:"能!就是缺硝酸铵..."
"用粪肥和木炭。*求?书^帮¨ ·芜¢错^内-容!"李云龙折断一根焦黑的树枝,"我在苏联手册上看过土法制硝。"
"电台呢?"
林助教举起缠满绷带的手:"修...修好了...但鬼子在监听..."
"用这个。"李云龙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楚云飞临别时塞给他的晋绥军密码本,"每隔两小时换一次频率。"
夜幕降临,临时指挥部在废弃窑洞里亮起微弱的油灯。李云龙摊开手工绘制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己知的毒气袭击点和日军行军路线。一个可怕的规律逐渐清晰:鬼子不是漫无目的扫荡,而是在把幸存者往黑云岭方向驱赶!
"他们要搞围歼..."李云龙的手指停在黑云岭峡谷,"用毒气把老百姓和残兵一起闷死在葫芦峪!"
窑洞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知道葫芦峪的地形——入口窄如瓶颈,里面却是方圆五里的盆地,三面绝壁。若日军在入口投放毒气...
"不能去!"老赵一拍桌子,"咱们得反着走!"
李云龙摇摇头,指向地图上几个红叉:"鬼子在反方向埋了雷场。看这布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暗红,"是那个德国佬的手法..."
正说着,窑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布谷鸟叫声。哨兵押进来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竟是失踪多日的栓子!这孩子瘦得脱了形,但眼睛亮得吓人:"团长!俺找到毒气弹仓库了!"
栓子带来的情报让所有人精神一振。日军在三十里外的废弃铜矿里建了临时仓库,由梅花部队一个中队看守。更妙的是,那里同时存放着防毒面具!
"天赐良机..."李云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老赵,能仿造鬼子证件不?"
老技术员从工具箱底层掏出几本缴获的日军手册:"有这本《防疫要务》,再加上林助教的日语..."
计划在黎明前敲定。由林助教扮成日军防疫官,带几个"染疫"的俘虏去仓库"消毒"。′卡¢卡·小,税/王? ~免-肺·阅?犊!李云龙和张大彪则伪装成押送队,武器藏在运尸车里。
天蒙蒙亮时,奇怪的"防疫小队"出现在铜矿入口。林助教的白大褂下套着日军少佐制服,用纯正东京腔呵斥哨兵:"八嘎!这批霍乱死者必须立刻处理!想要全军覆没吗?"
哨兵将信将疑地检查文件,突然指着李云龙:"他的脸..."
李云龙右颊的放射性灼伤确实骇人,溃烂处流着黄水。他故意凑近哨兵,嘴里喷着酒气:"兄弟...我在鞍山实验室感染的...太君说会给我特效药..."
哨兵像躲瘟疫般后退,慌忙放行。仓库内部比想象的更大,成排的铁架上摆满毒气弹,角落里堆着几百套防毒面具。李云龙正暗自记下布局,里屋突然走出个穿白大褂的日军,胸前赫然别着梅花徽章!
"秋山少佐?"白大褂疑惑地打量林助教,"我没接到总部通知..."
林助教一时语塞。李云龙立刻上前,假装搀扶实则掐住他后颈:"太君...我...我不行了..."说着就往白大褂身上倒去。
"滚开!"白大褂刚要推开他,突然瞪大眼睛——李云龙的枪管顶住了他心口!
"别出声。"李云龙咧嘴一笑,"老子身上的病可是会传染的。"
控制仓库只用了三分钟。老赵带人迅速改装毒气弹,把引爆装置换成遥控的;张大彪则给防毒面具做手脚——滤毒罐里掺入辣椒粉,戴上一分钟就能让人涕泪横流。
"团长!"栓子从瞭望塔上喊,"有车队过来了!"
李云龙凑到射击孔前,只见五辆卡车正扬尘而来,车篷印着红十字标志,但车厢里坐的却是全副武装的日军!
"是陷阱!"林助教脸色煞白,"他们早知道我们会来!"
李云龙却笑了:"正好,省得老子去找他们。"他转向老赵,"铁西瓜准备好了?"
"管够!"老赵拍了拍墙角的木箱,"就是延时引信不太灵..."
"不用延时。"李云龙指向仓库后方的悬崖,"在那里埋几个,等鬼子进来..."
卡车在仓库前停下。一个戴眼镜的军官跳下车,正是鞍山逃走的冯·施密特!德国人警惕地环顾西周,突然用德语下令:"所有人戴面具!可能有诈!"
太迟了。第一声爆炸来自悬崖,塌方的巨石瞬间堵死了退路。紧接着,仓库窗户里飞出十几个"铁西瓜",在车队周围炸成火海。最绝的是老赵改造的"跳雷",专打车底油箱,五辆卡车眨眼间变成五个大火球!
"冲锋!"李云龙一马当先杀出,专打戴防毒面具的鬼子。那些面具果然成了催命符,呛得日军满地打滚。冯·施密特在几个卫兵保护下往矿洞深处逃,却被埋伏在通风管里的栓子一枪打中大腿!
"别杀他!"李云龙拦住要补枪的张大彪,"留着有用!"
审讯在矿洞深处进行。李云龙把德国人绑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从仓库缴获的毒气弹。"两种选择,"他用德语说,"告诉我解毒剂配方,或者尝尝自己的手艺。"
冯·施密特轻蔑地笑了:"配方在东京。就算有,你以为凭你们的工业水平..."
李云龙突然把毒气弹的保险销拔了,放在德国人两腿之间:"这是中国土法审讯,不需要工业水平。"
冷汗顺着德国人的额头流下。当李云龙开始倒数时,他终于崩溃:"停下!我说!解毒剂主要成分是..."
配方记在一张烟盒纸上。老赵看后首摇头:"需要硫代硫酸钠和edtA,咱们根本没有!"
"有替代品。"李云龙指向仓库角落的几个大桶,"那是鬼子洗消用的漂白粉,加上..."
"醋!"林助教突然想起什么,"醋酸能络合砷化物!"
简易解毒剂很快配制出来。李云龙亲自试药,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浇在溃烂的伤口上。剧痛让他差点昏厥,但几分钟后,流脓确实止住了。
"给老乡们送去!"李云龙咬着牙说,"快!"
转移毒气弹成了难题。仓库里足有两百多发,运走太危险,就地销毁又可能污染水源。最后还是老赵想出主意——用缴获的日军卡车运到雷场,让鬼子自食其果!
计划执行得天衣无缝。三辆装满毒气弹的卡车由日军俘虏驾驶,首奔雷场而去。李云龙带人在高处观望,当看到熟悉的梅花部队旗帜时,他亲手按下起爆器!
地动山摇的爆炸后,黄绿色烟云笼罩了整个雷场。日军自相践踏的惨叫声连几里外都听得见。更讽刺的是,风向突然转变,毒云反而飘向日军集结地...
"天助我也!"张大彪激动地捶地,"看狗日的往哪跑!"
李云龙却没有欢呼。他望着远处翻滚的毒云,想起鞍山实验室里那些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孩子。战争从不是值得庆祝的事,哪怕是以牙还牙的复仇。
"传令,"他转身走向山区,"全团开拔,护送老乡们去安全区。"
"安全区在哪?"老周问。
李云龙展开地图,指向一个被圈了无数次的红点——黑云岭。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鬼子绝不会想到,他们敢往"死亡陷阱"里钻!
队伍在暮色中启程。李云龙走在最后,不时回头望向毒云弥漫的雷场。那里,几面烧焦的梅花旗正在余烬中飘摇,像极了凋零的樱花。
"团长!"栓子突然从前方跑回,"有个老乡要见您!"
来人是私塾先生的妻子,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李团长,"妇人跪倒在地,"求您给这孩子起个名吧...他爹死在毒气里了..."
李云龙轻轻接过婴儿。小家伙出奇地安静,黑亮的眼睛映着晚霞,像两颗淬过火的钨钢弹头。
"就叫...破云吧。"他粗糙的手指拂过婴儿的脸颊,"李云破云,总有一天,咱们要把这天上的毒云,捅个干干净净!"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崎岖山路上。远处,黑云岭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更远处,1942年的第一场夏雨正在积聚,雷声隐隐,仿佛大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