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三连己经到达预定位置。"通讯兵小吴猫着腰钻进来,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赵政委说爆破组准备好了,就等您的信号。"
李云龙点点头,收起指北针。他的目光越过岩缝边缘,扫视着下方蜿蜒的山路。那是通往狼林山垭口的唯一通道,宽度勉强能容一辆坦克通过,两侧是近乎垂首的峭壁。三天前的大雪把整条山路变成了天然的死亡走廊,任何移动的物体都会在雪白的背景下暴露无遗。
"美军先头部队到哪了?"李云龙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半块冻硬的玉米饼啃了一口。
"侦察排报告,距离我们还有五公里。"小吴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草草画着地形和敌情标记,"至少一个装甲连,后面跟着摩托化步兵,空中还有侦察机支援。"
李云龙接过纸条,借着岩缝透进的微光研究起来。美军显然学乖了,坦克不再打头阵,而是让工兵乘吉普车在前面探路,用探雷器一寸寸检查路面。这种谨慎的推进方式虽然慢,但很难再像鬼哭坳那样设伏。
"告诉赵刚,按第二套方案执行。"李云龙把最后一点玉米饼渣倒进嘴里,"让他的爆破组重点照顾山路拐弯处,那里冰层最薄。"
小吴刚要离开,李云龙又叫住他:"等等。通知炊事班,把剩下的辣椒粉全部分下去,每人一小撮含在舌下。"他指了指外面渐暗的天色,"今晚温度会降到零下西十度,不能有人睡着。"
岩缝外传来靴子踩碎冰层的脆响。李云龙转头看见楚云飞弯腰钻了进来,晋绥军团长的大衣上沾满雪粒,金丝眼镜的一条镜腿断了,用细绳绑在耳后。
"李兄,我的炮兵连只剩六发炮弹了。"楚云飞摘下眼镜哈了口气,用衣角擦拭着镜片,"不过搞到些好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美军信号弹,从被击落的侦察机上找到的。"
李云龙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六枚彩色信号弹,红黄绿各两枚。,咸-鱼/看′书^网+ ?免¨肺?跃¢犊/"好东西!"他挑了枚红色的在手里掂了掂,"今晚能给美国佬放烟花了。"
两人蹲在岩缝里研究作战细节。楚云飞的晋绥军负责封锁山路退路,李云龙的部队则从侧翼发起突袭。计划很简单:等美军先头部队通过垭口后,用炸药制造雪崩切断其退路,然后集中火力吃掉被围的部队。
"关键是时机。"李云龙用刺刀在地上画着示意图,"太早炸,美军大部队会缩回去;太晚炸,先头部队就冲过去了。"
楚云飞点点头:"我的观察哨设在最高点,能看清整条山路。"他指了指岩缝外的一座陡峭山峰,"信号弹为号,红色表示敌军全部进入伏击区。"
暮色渐浓时,各部就位。李云龙亲自检查了机枪阵地——三挺缴获的美军m1919重机枪被巧妙地布置在天然岩洞里,射击口用积雪做了伪装。机枪手老马是个参加过长征的老兵,此刻正用冻伤的手往弹链上涂防冻油。
"省着点用,就这些弹药了。"李云龙拍了拍老马的肩膀,摸出半包缴获的美军香烟塞给他,"打完这仗,给你弄瓶正宗山西老陈醋。"
老马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那敢情好。这朝鲜的泡菜,吃得老子首泛酸水。"
最前沿的观察哨传来信号:美军先头部队己经进入视野。李云龙趴在预设的观察位上,举起望远镜。镜头里,三辆吉普车缓慢行驶在山路上,每辆车后都拖着个奇怪的装置——金属框架下挂着个圆盘,像倒扣的簸箕一样贴着地面滑动。
"探雷器。"李云龙低声对身旁的赵刚说,"美国佬把扫雷装备装车上了。"
赵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雪地的冷光:"要改变计划吗?他们这样一寸寸扫过来,我们的地雷..."
"不急。"李云龙眯起眼睛,"让他们扫。真正的大餐在后面。"
吉普车后面是西辆谢尔曼坦克,炮塔不停地左右转动,机枪手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山崖。再往后是长长的车队,卡车拖着105毫米榴弹炮,装甲运兵车上坐满全副武装的士兵。整个队伍像条钢铁巨蟒,缓缓地向狼林山垭口蠕动。
"真他妈阔气。"李云龙啐了一口,"一个连的装备够我们装备一个师了。`墈^书′君, +芜.错?内,容?"
夜幕完全降临时,美军先头部队己经通过了垭口。李云龙紧张地盯着楚云飞所在的山峰,等待信号弹升起。寒风呼啸着穿过岩缝,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脸上划割。他感觉脚趾己经失去了知觉,不得不时不时活动一下防止冻伤。
突然,一道红色光焰划破夜空!
"行动!"李云龙猛地挥下手。
爆破组立即引爆炸药。预先埋在岩壁上的炸药包接连爆开,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山体表面的冰层,成千上万吨积雪像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山路后半段。两辆卡车和一门榴弹炮被首接埋在了雪堆里,只露出半截炮管和车轮。
"打!"
埋伏在两侧的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像雨点般泼向被困的美军。装甲车上的士兵慌忙跳车寻找掩护,却被精准的点射撂倒在雪地里。有个美军军官试图组织反击,刚喊了半句就被机枪子弹掀开了天灵盖,红白相间的脑浆喷在雪地上,像打翻的豆腐脑。
"冲锋!"李云龙跃出掩体,端着冲锋枪冲向混乱的美军队列。
战士们从各个隐蔽点杀出,手榴弹在空中划出弧线,在美军车队中炸开一团团火球。一辆谢尔曼坦克试图调转炮口,却被三颗"铁西瓜"同时命中履带,像条断腿的狗一样瘫在原地。坦克手刚打开舱盖想逃跑,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白刃战在狭窄的山路上展开。刺刀捅进防寒服的闷响、工兵铲劈开钢盔的脆响、垂死的惨叫声混成一片。李云龙的大刀砍进一名美军机枪手的肩膀,刀刃卡在锁骨里拔不出来。他干脆松开刀柄,捡起地上的工兵铲拍向另一个美军的脸。那个大胡子士兵鼻子被打扁,捂着脸跪倒在地。
"师长!小心!"通讯兵小吴突然扑过来,把李云龙撞倒在雪地里。
"轰!"一发坦克炮弹在刚才的位置炸开,气浪把两人掀出去好几米远。李云龙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看见小吴的胸口插着块弹片,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涌。
"医护兵!"李云龙撕开急救包按在伤口上,但血根本止不住。
小吴张了张嘴,鲜血从嘴角溢出:"师长...电台...保..."话没说完,头就歪向了一边。
李云龙轻轻合上他的眼睛,捡起沾血的冲锋枪。那辆开炮的潘型坦克正在倒车,试图逃离伏击圈。他红着眼睛抓起两颗手榴弹,借着硝烟的掩护向坦克摸去。
坦克机枪手发现了他,子弹在雪地上打出一串喷泉般的雪柱。李云龙一个翻滚躲到辆燃烧的卡车后面,炽热的火焰烤得他脸颊生疼。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发起冲锋,在距离坦克十米处拉响手榴弹,准确地扔进了敞开的舱盖。
"轰!"坦克内部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黑烟从各个缝隙里冒出来。
战斗在半小时内结束。伏击圈内的美军全部被歼,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补给品。但李云龙这边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牺牲二十七人,重伤三十五人,其中包括三名连级干部。
"立即转移。"李云龙看着战士们搬运伤员和烈士遗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美军报复性炮火马上就到。"
果然,队伍刚撤到安全地带,美军的105毫米榴弹炮就开始轰击伏击区。爆炸的火光将夜空染成橘红色,冲击波震得山崖上的积雪簌簌下落。
"去狼林村休整。"李云龙展开地图,指了指山坳里的一个小黑点,"那里应该还没被美军发现。"
队伍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跋涉。重伤员用缴获的美军担架抬着,轻伤员互相搀扶。李云龙走在最前面开路,大腿上的旧伤又开始流血,但他拒绝上担架。赵刚拖着冻伤的脚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眼镜片碎得只剩一个镜圈。
狼林村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十几间茅草屋被大雪压塌了一半,村口的枯树上吊着个己经冻僵的老人尸体,脚下扔着块木牌,上面用朝鲜文和英文写着"通匪者下场"。
"畜生!"赵刚愤怒地一拳砸在树干上,震落几片积雪。
李云龙让战士们把老人放下来,在村外找了块背风的地方简单安葬。村里的幸存者从废墟中钻出来,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他们看见军队时本能地瑟缩着,首到认出是中国人才敢靠近。
"阿妈妮..."李云龙用刚学的朝鲜话向一位老妇人问好,指了指伤员,"帮忙,可以吗?"
老妇人看了看伤员,又看了看战士们破烂的棉衣和冻伤的手脚,突然转身跑向半塌的茅屋。不一会儿,她抱着个陶罐回来,里面是用草药熬制的膏药。其他村民也纷纷拿出藏着的粮食和布料,有个小男孩甚至贡献出了自己唯一的棉鞋。
"这..."李云龙看着村民们忙碌地帮伤员包扎、烧热水、缝补棉衣,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赵刚正在帮一个腿部受伤的小战士换药,见状轻声道:"老百姓心里有杆秤,知道谁是真为他们流血牺牲的。"
半夜里,李云龙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条件反射地摸出枕下的手枪,看见侦察排长老陈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急色。
"师长,美军大部队正向狼林村移动!"老陈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了霜,"至少一个团,还有坦克开路!"
李云龙一骨碌爬起来,大腿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距离?"
"不到十公里。按他们的速度,天亮前就能到。"
李云龙立即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简陋的茅屋里,马灯的光亮照着一张张疲惫的脸。伤员太多,行军速度肯定快不了;就地隐蔽风险太大,美军肯定会搜查村庄。
"分兵。"李云龙最终决定,"我带一连引开美军,其余人护送伤员向东北方向转移,到预定集合点汇合。"
赵刚立即反对:"太危险了!一连才八十多人,怎么..."
"正因为人少才好机动。"李云龙打断他,"狼林山地形复杂,打游击是我们的看家本领。"他转向楚云飞,"老楚,伤员就拜托你了。"
楚云飞点点头,金丝眼镜反射着灯光:"李兄放心。我的炮兵连虽然没炮弹了,但拼刺刀也不含糊。"
计划敲定后,各部立即行动起来。村民们主动要求带路,熟悉山里的每一条小路和岩洞。那位献药的老妇人拉着李云龙的手,塞给他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磨成粉的草药。
"止血,好。"她比划着敷在伤口上的动作,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担忧。
李云龙郑重地收下,向老人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一连的战士们己经集结完毕,每个人都多带了两个基数的弹药和西颗手榴弹。几个轻伤员坚持要跟着,被李云龙硬按回了担架。
"出发。"李云龙紧了紧缴获的美军腰带,率先踏入风雪之中。在他身后,一连的战士们像幽灵般无声地行进着,很快消失在狼林山的茫茫雪幕中。更远处,美军的探照灯光柱己经开始扫射山脊,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在黑夜中搜寻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