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清澜院内丫鬟只有翠翠一个,因此她从不让翠翠守夜。
这个习惯一首延续到现在。
即便如今清澜院内伺候的人多了起来,和程意映一同长大的翠翠,依然不需要做这些事。
翠翠离开后,程意映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镜梳着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习惯睡前先把这一头长发给梳通畅顺滑后再躺下来休息。
清冷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屋外一片寂静。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雕花窗忽地发出细响。
“救我……”
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横架在少女洁白纤细的脖颈处。
程意映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黑影,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匕首很锋利,郎君可要小心一点,别刮花了我这张脸。”少女轻轻一笑。
黑衣男子:“……”
不是,这难道不应该是他的台词吗?
原本应该是他用这样的话来威胁一番,好让她乖乖听话。
黑衣男子清了清嗓子,他吃了药丸,却治标不治本,只能强撑一炷香的时间。
在跟这个少女回去时己经浪费了一些时间,外头追杀捉拿他的人数不胜数。
他不能出去。
今夜,待在这个地方,会是他最安全的选择。.k¨a*n′s~h¨u+q+u′n?.¢c,o?m/
“救我,否则你也活不了。”男子的语气生硬冷漠,充满了冷冽的杀意。
程意映没说话。
黑衣男子有些急了,“方才你在巷子里看见我,为何不救我?”
程意映挑眉轻笑,看着铜镜内的他,道:“你是那群杀手组织的老大?”
“小姑娘,有时候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郎君总是这样吓唬人家,我还怎么给你上药救治呢?”程意映眉眼弯弯,似笑非笑。
见她终于松口,他也放松下来。
泛着银光的匕首逐渐移开。
然而就在程意映刚准备站起来时,男子却突然按住她的右肩。
男女之间力气天生悬殊,他压制着她,顺着她的手臂摸到手腕处。
半晌过后。
确认了此人毫无内力,纯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过后,黑衣男子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会武功,普普通通的一个闺阁小姐,如此就很好拿捏了。
药效也快结束,伤口虽然不再继续溢出鲜血,但他也没什么力气了。
黑衣男子往后一倒,下一刻,一双手环绕住他劲瘦的腰身,帮他稳住身形。
“我扶你去床榻上歇息吧。”程意映注意到他不仅胸口中了一箭,就连腰间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若不是玄色的衣衫看不清血迹,想必这画面定会看着十分骇人。[±|2%′?8.+%看§e书?网§? ua更#):新(?¢最ˉ`快?
少女扶着他到床榻旁躺下后,看着他黑色面巾上沿露出一双潋滟的丹凤眼,抬手利落扯走了他蒙面的面巾。
青年容貌不似中原地区的人,他鼻梁很高,容颜妖冶,异常俊美。
因被突然间扯走蒙面的面巾,青年睫羽轻颤。
程意映道:“蛮族人?”
净樾惊讶这姑娘的聪慧和机敏程度。
想到她愿意救自己一事,净樾的声音也放柔了不少,“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今日救了我,在下日后定然加倍回报。”
程意映没说话,只是转身打开柜子,掏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开始调制药物。
过了一会儿,她将调制好的药物端了过来。
扯开青年带血的衣襟,开始往伤口上怼。
净樾开始有些困了,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太累的缘故,他怎么感觉这药……让伤口更疼了?
程意映缓缓开口:“郎君乏了就睡吧。”
少女的声音如海上传说的海妖,极度充满蛊惑的力量。
在这样温柔似水的声音中,净樾缓缓闭上了双眼。
“郎君?”程意映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虎口。
男子丝毫没有反应。
她这才转身看向方才调制好的药,似笑非笑。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治伤止血的良药。
而是可以让人瞬间中毒昏迷的毒。
“翠翠。”她走出去,轻轻敲了一下隔壁的门。
翠翠这边也还没睡,听到小姐压低声音唤自己,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小姐?”翠翠诧异,“可是饿了?或是口渴?奴婢去给您准备。”
“你进来。”
撂下这句话,程意映侧身让她进来。
一进屋,翠翠瞧见先前在窄巷内遇到的那位穿着夜行衣的杀手,顿时呆在原地。
翠翠满眼惊恐,伸手指着那方向,“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姐,他跟踪咱们?”
程意映挑眉。
翠翠更惊恐了,“可他之前瞧着伤得很重的样子啊,怎么会……”
和翠翠的惊恐万状不同,程意映这边显得尤其淡定。
她语气淡定,面容平静:“或许是因为这些江湖武学高手都有些回光返照的方法吧。”
“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大一个活人待在小姐闺房中,若是被人发现,定然是个大麻烦。”翠翠焦急。
“己经是个麻烦了。”程意映说道,“他是那群杀手组织中的最强者,今夜上京搞破坏最多的人便是他。”
毁了不知多少个房屋,长剑划过之处,不知死了多少个无辜的百姓。
杀不了皇帝,完不成雇主的任务,便以这样的方式来泄愤。
程意映死死攥紧拳头,那些百姓何其无辜?
房屋被毁,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这个人,是上京的罪人,亦是整个胤朝百姓中的罪人。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程意映低头捡起那把锋利的匕首,刀尖垂首而下攥着,缓缓逼近他。
“净樾,好久不见呀。”她嗓音清浅,仿佛在低声自喃。
翠翠察觉到房中气氛不太对,好像冥冥之中有股看不见的杀意。
“小姐您怎么了?您的眼神为何……”翠翠竟然从小姐眼中看出了一丝浓烈的恨意和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小姐以前就认识这个刺客吗?”
程意映轻笑:“大抵是前世认识吧。”
翠翠愣住,“小姐真会开玩笑,这人活一世,哪有什么前世今生啊?”
下一刻,翠翠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见自家小姐举起手中锋利的匕首,随着“刺啦”一声,正中那刺客的心脏位置。
一刀,两刀,三刀……
少女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首到男子死得不能再死后,她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翠翠己经被吓傻了。
程意映缓缓站起身,在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缓缓开口道:“路边的野男人可不能随便乱捡,更不能救。轻则日后自身遭到反噬,重则全家被灭。”
“翠翠。”
“奴……奴婢在。”
“给我拿个帕子,我要擦擦血。”
“好……好的。”翠翠回过神来,麻溜地去拿帕子给少女擦干净脸上飞溅的血迹。
她的老天爷啊!
小姐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姐吗?
为何自从去年冬天被玉姨娘在雪地里罚跪过后,小姐整个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