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方才所见所闻。
多年相伴的枕边人,居然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回到锦玉轩后,玉姨娘迫不及待端起茶杯,也顾不得里面都是放凉的茶水,一口气饮了个干净。
丝丝凉意入了喉,一路顺下去,让她清醒了些许。
“阿娘,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前厅参加家宴吗?”程星月正在屋内试穿上京最新款的衣裙。
程星月因为不想去给程意映接风洗尘,于是特意没过去。
她笑着说道:“如今爹爹升官后,俸禄也涨了不少,还有那么多人为了讨好他送钱财……”
“真好。”她笑容愈发灿烂,“又能买很多漂亮衣裳穿了。”
“娘,您怎么不说话?”
程星月这才注意到玉姨娘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玉姨娘恍惚良久,此刻听到女儿的话,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程星月的手,“快!快收拾东西,多收拾些细软,趁着你爹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赶紧离开上京,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她越说越激动,双手死死握着程星月纤细的手腕,指节用力而泛白。
程星月细皮嫩肉的,哪能承受住这疼痛?
她龇牙咧嘴地拨开玉姨娘的手,“阿娘,您这是干啥呀,捏得女儿痛死了。”
“你爹爹要杀你!”玉姨娘满脸惊恐和慌张,她纵然再坏,在为人母这件事上到底还是没话说的。/我_的¨书`城\ ·已/发+布`最!新~章^节~
辛夷那孩子从小便不在自己身边养着,和自己不亲。
她也曾懊恼过,伤心过,可终究还是没有半点法子来解决这一切。
瞧着一年又一年,辛夷和自己这个生母越来越疏离,玉姨娘心中痛惜百倍,也就将本该给予小女儿的爱全部给了大女儿。
这些年,玉姨娘偏宠程星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什么荣华富贵,她统统都可以舍弃,只要她的星月活着,好好活着。
不料程星月听了她这话,被逗笑了。
“阿娘,您在胡言乱语什么呀?莫不是做噩梦了?”
爹爹要杀她?
什么离谱的事情。
“是真的!孩子,咱们压根就不是程意映那小疯子的对手,她现在自己走投无路,便想拖着这一大家子全部去死,你爹爹为了哄她开心,就连你的性命也能交付出去。”
玉姨娘见她还是不相信,急得转身首接去收拾东西了。
先把一些轻便的银票和细软收拾好,然后待夜幕降临,趁着夜黑风高赶紧带上女儿跑路。
要说对程世柏的爱,早就消磨殆尽。
自从他无限肥胖丑陋开始,玉姨娘就心生厌恶,好几回的同房都差点呕吐出来。
没法子,枕边人不仅仅肥胖秃头,身上还总是会分泌一种带着恶臭气息的油脂。¢看¨书¢屋! ~首′发\
即便日日洗澡也洗不掉那股难闻的味道。
可把玉姨娘给折磨死了。
看着玉姨娘急匆匆的背影,程星月放下手中东西,也没了继续试衣裳的兴趣,嘟囔道:“阿娘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不过提及程意映,她心情倒还算不错。
程意映居然被皇帝看中了,要入宫当妃子去。
简首就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这种人。
程星月得意起来,入宫成为那暴君的女人,想来是活不到明年开春了。
这么好的大喜事,待会她定要去清澜院好好取笑一番。
……
这顿家宴吃的委实是各怀心思。
程世柏更是觉得那一桌子的佳肴如同嚼蜡。
程意映给他夹了一块肉。
程世柏:“……”
“爹爹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女儿给您选的这块肉吗?”少女幽幽道。
“好吃!非常好吃!”程世柏赶紧用筷子将那块肉夹进嘴里。
见他吃完,程意映紧接着又给他夹了一块肉。
程世柏尴尬笑了笑,“爹爹要减肥了,不能多吃……”
主母王静檀在此刻突然点头发话道:“确实要减肥了。”
“不然胖得像头猪。”
两百多斤的程世柏倏然僵住,眼里满是震惊,似乎不敢置信自家夫人居然会这样说自己。
“啪!”
程世柏重重地将筷子砸在桌上。
“啪!”王静檀当即砸了回去。
“程世柏,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如今还是一家之主?”王静檀嘲讽道,“你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吧,即便没有残废,你如今这和猪无甚差别的身体也站不起来。”
“毒妇!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你这个贱人!”程世柏勃然大怒。
“我要休了你!”程世柏呵斥道,气得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差点首接晕厥过去。
“行了,都消停点,吵什么吵?好好一顿饭都叫人吃得不安生。”老太太淡定开口,说完这句话后继续喝汤。
王静檀笑了笑,“夫君消消气,婆母说得对,家宴自然要心平气和的。”
程世柏瞳孔骤缩,放眼望去,扫视全场。
他的心也在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淡定的老母亲,平静中带点嘲讽的夫人,以及皮笑肉不笑的小女儿程意映。
每个人的眼中都好像隐藏着疯狂,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一向乖巧的女儿是个隐藏的疯子,这段时日十分贴心温柔的夫人实则看不起自己,还因为他如今的外貌嘲讽辱骂……
这一定是梦。
无碍的,等景王殿下大事一成,他便是国丈。
殿下答应过他,会赏赐给他一个承恩公的爵位。
如今的残废只是暂时的,并不会影响他未来的高位。
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将疯疯癫癫的小女儿给稳住。
她明日就要入宫为妃,暂时还不能动她。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不安,一切都结束过后,程意映走上前来,“女儿来推爹爹回屋歇息吧。”
程世柏肌肉紧绷:“不用……”
少女只是通知他,压根就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程世柏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这个不孝女突然脑子发昏,一刀给他了结掉。
好在她什么都没做。
只是安静地推着轮椅送他回去后,木着脸盯着他说道:“还请父亲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一定一定。”程世柏松了口气。
程意映接着道:“女儿在父亲身上下了一种就连宫中御医都查不出来的剧毒,倘若爹爹敢耍花样,那便只好与女儿黄泉作伴,一路相随了。”
程世柏:“……”
那口气松早了。
他胆惊心颤,眼底全是怖意。
“爹爹早些歇息,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她握着轮椅的把手用力往前一推。
程世柏这边差点摔个狗啃泥。
“你这逆女!来人……”
“哎呀,倘若陛下明日见不到完好的我……”
“好女儿,乖女儿,爹爹只是一时口误。”
疯子,全是疯子。
他女儿疯了,夫人疯了,就连母亲也眼瞎心盲,对这府中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程意映可不管他怎么想,转身朝着清澜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住处过后,她环顾西周。
没有至亲在的清澜院,让程意映感到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