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派剑客韩韬心眼狭小,早看出了陈然这个和他年纪相差无几甚至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人,明明不是武当的弟子,却备受张三丰的关注。
他韩韬在青城派寒暑不辍、苦练了十几年的剑法,自以为在同辈中已算出类拔萃,现在忽然跑出来一个看上去要比他厉害的同龄人,这让韩韬如何受得了?
司马玄见韩韬自作主张,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韩韬算得上是他的得意弟子,司马玄对他还是很有信心。
“韩贤侄,”张三丰开口,“今日乃我武当新弟子入门吉时,贵客远道而来观礼,是给我武当颜面。切磋较技,本是武林同道相互砥砺的雅事,但需讲求自愿、合宜。”
顿了顿,眼神温和地看着陈然:“这位小友性情淡泊,不喜纷争,此来纯为观礼,并无与人争胜之心。韩贤侄少年意气,求进之心可嘉,但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也非我武林正道待客之道。”
韩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不服。张真人亲自发话,他再桀骜也不敢当面顶撞。
但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就此退缩,岂不是显得他青城派怕了?韩韬咬了咬牙,抱拳执礼道:“张真人教训得是!晚辈孟浪了。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定陈然,“晚辈只是仰慕之心甚切,想着能得张真人青眼之人,必有非凡之处。这位朋友,莫非……是觉得晚辈功夫粗浅,不配讨教?”
陈然此时再不说话也不太好了,只见他走到韩韬面前就说:“那来吧,别耽误时间了,我很忙。”
说罢,陈然打了个呵欠,扫视了一眼青城派的另外四人,他们之中最高等级的司马玄也不过才85级,其余的就更别提了。
这青城派真心是不行了。
实力不行,眼力不行,就只有些不入流的小算计小心思。
“这样吧,你们五个一起上。”
青城派五人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指着陈然说他“狂妄”。
武当众人不觉陈然狂妄,空性神僧和穆人清也不觉陈然狂妄,那一天见过陈然登山并且记得住的人也不觉狂妄,只有剩下不知陈然底细的江湖人才会和青城派一样,觉得陈然狂妄至极。
穆人清嘴角轻扬,这下正好可以看看这小子的路数。
这段时间穆人清不是没有探过陈然的底,可武当众人对此都缄口不言。
人群里的白衣少女心中不由为青城派众人鼓气加油,希望他们能趁此机会除掉这个朝廷奸佞。
只见场中,青城五人虽然很气,但都并没有急着出手。
要是真听陈然的五打一,赢了胜之不武,提升不了名气;输了更别提了,那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不过他们都没想过会输,只是赢了太不好看。
司马玄脸色都变成紫青色,正要开口训斥陈然这不知好歹的青年时,忽然剑光一闪。
剑光并非来自青城派任何一人,其来源赫然是站在他们对面,那个打着呵欠、显得百无聊赖的陈然!
快!快到极致!
场中绝大多数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细微的银线在青城派五人之间极其诡异地跳跃穿梭了一下,随即消失无踪。那感觉,像是有微风掠过水面,又像是错觉。
“铮!铮!铮!铮!铮!”
五声清脆短促的金铁交鸣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密集得如同一声。
下一刻,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广场。
青城派五人,包括掌门司马玄在内,全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的脸色,从司马玄的紫青,瞬间褪为一片骇然的惨白,然后是难以置信的涨红。五双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深处是巨大的惊骇与茫然。
只因他们手中的剑,无一例外,都只剩下半截!
剑尖连同前半截剑身,正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上,断口处光滑如镜。而他们握在手中的,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和半截残刃。
发生了什么?
除了极少数顶尖高手如张三丰、空性、穆人清等,其余观礼的江湖人士,包括武当二侠,都没能完全看清陈然的动作。他们只看到陈然似乎动了一下,然后……青城派的剑就全断了?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打破了死寂。
紧接着,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低声惊呼和议论。
“我的天!看清了吗?”
“没……没看清!太快了!”
“五把剑……瞬间全断了?!”
“一招?就一招?!”
“这……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人群中的白衣少女,樱唇微张,俏脸上血色尽褪。
这就是那日监斩南王父子的锦衣千户?!武功这么高?!
要是他那会儿出手,她还有其他门派的师兄,岂不是根本没有逃的可能?
还救人……白衣少女现在想起来心中只觉苦涩和后怕。
在场的只有张三丰、空性、穆人清看出了陈然剑招路数。
穆人清瞪大眼睛,不由开口道:“神剑诀……你和燕南天是什么关系?!”
穆人清这一声饱含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喝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在寂静的后山上炸开!
“燕南天?!”
“神剑诀?!”
燕南天,名震天下的“天下第一神剑”,其侠义之名与绝世剑术照耀整个江湖,是无数习武之人心中的偶像。
如今这绝世剑诀,竟在一个如此年轻、看似惫懒的青年人手中出现!
所有人的目光,比之前斩断五剑时更加灼热的聚焦在了陈然身上。
连张三丰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掠过一丝的讶异。
在南京张三丰没有见识到陈然出手,现在他回想起陈然说的“士别三日”那句话,瞬间念想通透。
随之就呵呵一乐,这小子,原来是得到了燕南天的传承,怪不得那时在后山有胆找贫道比试。
至于这些天在后山教习刀法,陈然根本就没用出剑术,只认真的学习着他的刀法。
…………………………
空性神僧低宣佛号,神色平淡不惊。
白衣少女如遭雷击,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燕大侠的传人……朝廷的走狗?”这个认知的剧烈冲突让她脑子一片混乱。
青城派五人还僵立着,握着断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司马玄神情变幻多端,最终恶狠狠的看向韩韬,他那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若非这心高气傲的蠢徒自作主张,青城派何至于在天下群雄面前丢如此大脸!
现在谁都清楚青城派这是踢到了大大的铁板。
陈然不管众人如何做想,他只摇头回答到穆人清的问题,“不过有幸得到过燕大侠的一些指点。”
说罢,陈然就看向韩韬,后又看向司马玄,“你们还打不打?”
韩韬更是面无人色,他离陈然最近,那一道冰冷、致命、仿佛能切割空间的银线几乎是贴着他的咽喉掠过,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傲慢与不甘。
此刻,他连与陈然对视的勇气都已丧失,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中光秃秃的剑柄,仿佛那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怪物。
“打?”司马玄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屈辱。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爆裂的羞愤,对着陈然动作僵硬的抱了抱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阁下……神乎其技!青城派……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今日……叨扰了!”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在咀嚼着苦涩的砂石。
话音未落,司马玄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同样魂不守舍的四名弟子低吼道:“还嫌不够丢人吗?走!”说罢,也不再看任何人,低着头,分开人群,朝着山门方向疾步而去。那四名弟子如梦初醒,慌忙丢下手中的断剑残柄,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跟上。
一场本以为能扬名的挑衅,最终以青城派颜面尽失、灰溜溜退场告终。
短暂的寂静后,议论声再次高涨,焦点已完全从青城派的狼狈,转移到了陈然那惊世骇俗的剑术和他与“神剑诀”、“燕南天”的神秘联系上。
陈然正欲跟张三丰他们告辞,顺便找上空性,和他说明缘由,一起去那少林寺。
还不等陈然迈出脚,穆人清忽然拦在他面前,目光炙热的对他说道:“小友,且慢!”
陈然脚步一顿,抬眼看向这位华山派掌门,“前辈有事?”
穆人清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陈然,“老夫穆人清,为华山掌门。小友,你可愿拜入我华山门下,成为老夫的关门弟子?老夫定当倾囊相授,将我华山剑法精髓,尽数传你!以你之资,假以时日,必能光大我华山门户,名震寰宇!”
此言一出,刚刚因青城派狼狈退场而稍显平息的广场,瞬间又掀起新的波澜!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充满了震惊、羡慕、甚至嫉妒。华山掌门穆人清亲自收徒,还是关门弟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张三丰抚须微笑,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空性神僧低宣佛号,面色平静无波。人群中的白衣少女则紧咬下唇,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武功高得离谱的朝廷鹰犬,竟能得到武林泰山北斗如此青睐?
然而,陈然面对这足以让整个江湖沸腾的邀请,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不见半分激动,反而带着点无奈:“多谢穆掌门抬爱。不过晚辈已有官职在身。”
我成了你的关门弟子,那未来的袁承志怎么办?
穆人清却是豪迈地一挥手,声若洪钟,毫不在意周围瞬间变得更加复杂的目光:“官职?那又如何!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讲的是真本事,是胸中正气!老夫收徒,看的是根骨、是心性、是武学天赋!燕大侠已为老夫确定了你的心性,否则也不会传你神剑诀。至于朝廷官职……”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四周,带着一股睥睨之气,“那不过是身外之物,一纸文书罢了!只要你心中无鬼,行事光明磊落,这身官服,挡不住你成为我穆人清的弟子!老夫不在乎这个!”
陈然这才想起这个穆老头可是个身怀大义之人。在未来,大金入中原后,他虽隐居华山,但依然暗中关注天下大势,支持抗清事业。
所以在穆人清这里,在朝为官不是减分项,而是加分项。
此时,穆人清向前逼近一步,目光更加炽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探寻:“老夫只问你一句,在你习得这神剑诀之前,可曾正式拜入其他师门?可有师父约束?”
陈然摇头,“不曾有师门。”
“哈哈哈!好!”穆人清闻言,眼中精光大盛,豪迈大笑,“没有师门就好!那就再无阻碍!小友,你……”
“穆掌门,”陈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但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您的心意,晚辈心领了。华山剑法精妙绝伦,穆掌门更是当世高人,能得您青睐,是晚辈的荣幸。”
他话锋一转,直视着穆人清:“不过,人各有志。晚辈性情懒散,受不得太多规矩束缚。这身官服虽轻,却也是职责所在。况且……”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晚辈所求之道,未必只在华山之巅,或庙堂之上。随心而行,或许更适合我。”
虽然陈然平时总哼着武当要比朝廷好,可要是张三丰真有收他为徒之心,恐怕他还不乐意了。
当个官已经够累的了,要是还要去守门派门规,这不是要了陈然老命。
穆人清见状,只有叹息,但语气里还有着一丝不放弃,“好罢,不过小友有时间可来华山看看。”
陈然再次抱拳谢过穆人清,接着,他就来到张三丰面前告辞,拜别了张三丰,又和宋远桥、俞莲舟以及俞岱岩张松溪做了别。
做完别后,陈然没有走,而是转身来到了空性那里。
只见他对着空性耳旁低语了几句,空性那张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诸多复杂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