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子？”陈然眼神一凝，放下了酒碗，“你掀开了？看到了什么？”
燕七也停止了咀嚼，竖起了耳朵。
郭大路努力回忆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光线暗得很……就看到……嗯……好像地上堆着些麻袋，鼓鼓囊囊的……角落里好像……好像还有个挺大的木头箱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哦对了！”他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我好像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火药的味道？”陈然和燕七异口同声地问，心都提了起来。
郭大路不太确定的挠了挠头，过了片刻才说，“对，火药的味道。”
陈然闭眼思考。
长乐帮、火药、信王近期与各路江湖人士走得很近……魏忠贤、陆文昭……
看来他们确实快要行动了啊，火药都悄悄运进了京城……
陈然心中的紧迫感越加的重，他睁开眼就对郭大路和燕七邀请道：“老郭、燕七，你们可否能来锦衣卫帮我一段时间的忙？”
郭大路一听陈然开口，那豪爽劲儿就上来了，一拍胸脯就要应承：“老陈你这话就见外了！咱哥俩谁跟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要……”
“帮”字还没出口，他猛地刹住了车，脸上那慷慨激昂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他想起来了——就在昨天宴席上，他才在酒酣耳热之际，拍着桌子答应了那位总镖头叶绽青，加入她的“南北镖局”，并接了一趟重要的走镖任务。
郭大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那表情精彩极了，从豪迈到尴尬，再到深深的懊恼，最后全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为难。
他猛地抬手，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引得陈然和燕七都诧异地看向他。
“老陈！燕七！”郭大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哭腔的懊丧，“我……我这猪脑子！我这刚灌了黄汤的破嘴啊！”他重重叹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我……我昨个儿喝多了，已经应了叶绽青，加入她的南北镖局，这趟镖……非走不可了！江湖规矩，不能反悔！”
他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埋了下去，不敢看陈然的眼睛，觉得自己简直不够朋友到了极点。
陈然面上叹气，但心中却偷乐。
你去南北镖局做事，不就是间接的在为我做事？
这时燕七清了清嗓子，“老郭走不开，那就我来吧。”
郭大路猛地抬起头，看向燕七，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带着无尽歉意地拍了拍燕七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然知道燕七的能耐，有她在身边，绝对是一大助力。
陈然郑重地对燕七点了点头：“好！”他目光扫过郭大路那张写满懊丧的脸，心中那点“偷乐”也化作了对兄弟的理解，语气温和下来：“老郭你也不必自责。走镖是正事，江湖人信义当头，我陈然岂会因此怪你？安心去办你的镖，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今日所见所闻，那门帘后的火药味，务必烂在肚子里！对叶总镖头，对路上任何人，半个字都不可提！此事干系太大，稍有不慎，便是泼天大祸！”
郭大路闻言，拍着胸脯保证，“老陈你放心！我郭大路虽然是个浑人，但轻重缓急分得清！这事，打死我也不会往外吐露一个字！否则叫我天打雷劈！”他瞪圆了眼睛，那份江湖人的血性与信诺表露无遗。
“如此便好。”陈然微微颔首，心中稍定。郭大路或许莽撞，但承诺过的事，刀架脖子上也不会改口。
燕七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动作轻巧无声。她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陈然，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问道：“要我做什么？何时开始？”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利落和可靠。
陈然看向燕七，说道：“全城范围内，寻找和这家店里面同样藏着不该藏的东西的地方。”
燕七眨着眼，满眼期待，“敢问大人报酬几许？”
陈然竖起一根手指头，“找到一处一两银子。”
“怎么少了许多。”
“一锤子买卖和长期买卖岂能一样？”
燕七没有讨价还价，只是利落地将桌上最后一块卤肉夹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含糊却清晰地应道：“成交。”
陈然端起酒碗：“来，老郭，燕七，喝一碗。”
酒足饭饱，郭大路就离开了，他还要去南北镖局找叶绽青报到。
只剩下陈然和燕七。
燕七也吃饱了，此刻正大口喝着酒，那满是泥巴灰尘的脸上有些泛红。
“陈大人，您找人算是找对了。”燕七放下空酒碗，用袖子抹了抹油光光的嘴，那双清亮的眼睛在沾着泥灰的脸上显得格外有神，“我燕七鼻子灵，腿脚快，路子野，最是在行。”
陈然看着眼前这个看似邋遢不羁，身上一股子市井味的燕七，只觉有趣，他说：““火药之事，非同小可，背后牵扯甚大。你只需做眼睛，做耳朵。若遇危险……保命为上。记住，活着，才能把消息带出来。”
燕七切了一声，“危险的事我从来不做，更别说你才给一两银子，犯不着拼命。”说着，燕七又撑着桌子，与对面的陈然凑近了些，“陈大人，还有没有更大的活儿，小的也去给您跑了。”
陈然摇头，“你做好你手头上的活就好。”
“哦。”燕七有些失望。
也在这时候，陈然话锋一转，又说：“这样吧，你要是能找到他们幕后势力在京的据点，我就给你十两银子。”
燕七利落地站起身，充满了干劲，“那小的这就开工了？趁着天还没黑透，先去几个‘老地方’转转鼻子。”她口中的“老地方”，自然是那些三教九流混杂、消息灵通又容易藏污纳垢的角落。
“记住我的话，”陈然也站起身，再次强调，“只做眼睛和耳朵。闻到、看到，记在心里，然后回来告诉我。别碰，别问，更别想着去掀人家的门帘子！”
燕七哈哈一笑，“放心吧陈大人，我又不是老郭那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