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我就是想在这里坐坐。”上官婉儿头也不抬的说。
陈然嘴角微抽，完全不知道她想干嘛。
然而上官婉儿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陈然也不好发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只闻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终于，就在陈然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上官婉儿轻轻“唔”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她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意味，目光重新落在陈然身上，带着纯粹的“关切”，“瞧我这记性。陈大人刚从外面回来，想必也累了。还一直站着做什么？陛下口谕已传，我这里也看得差不多了。”
上官婉儿这才放下手中卷宗，慢悠悠地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陈然面前。
灯火在她身后将她窈窕的身影投在陈然身上。
“陈大人，”她微微倾身，脸上带着笑，“黄鹤楼的汾酒味道甚好。只是当时跑上跑下，腿脚着实酸软了好一阵子。今日在陈大人这儿歇了歇，倒是……解乏了。”
上官婉儿的轻柔话语，精准地撩拨着陈然记忆中那段“使唤”她的画面。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当初让我跑腿受累，今日我便让你尝尝站到腿酸的滋味。
陈然一听就无语了，感情你是为了报复我当时所为，就让我在这里罚站？
天呐，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不就是让你去打了壶酒吗？原来你还一直放在心上？
小心眼的女人。
陈然心中一叹就说：“大家辛苦。下官……现在深有体会。”这“深有体会”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真诚，带着一丝认栽的无奈。
上官婉儿满意地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和那点无可奈何，明艳的笑容终于彻底绽开，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
“陈大人明白就好。陛下交代的事，务必上心。我这就回宫复命了。”
她不再停留，莲步轻移，随后就离开了书房。
…………………………
同一时刻，六扇门，议事厅中。
诸葛正我的主位空无一人，下首的四名神捕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烛火闪烁，除了无情面色平静外，其余三人都神色各异。
铁手阴沉着脸，追命逗弄着手里鸟笼中的鸟儿，冷血也是冷冷的看着无情，就像是看着猎物。
“无情，你真的背叛了六扇门，背叛了世叔？”铁手的声音低沉压抑，他死死的盯着无情。
烛火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似乎跳动得更微弱了些，光影在四人的脸上明灭不定。
无情端坐在轮椅上，脊背挺得笔直，他清俊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总是洞察秋毫的眼睛。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认定我背叛了世叔，背叛了六扇门？”
“做了什么？”铁手猛地一拍扶手，坚实的铁木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额上青筋微跳，“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传你投靠了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陈然！”
冷血不由握住佩剑，逗鸟的追命则是放下鸟笼，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他轻笑一声，“无情，咱们兄弟一场，不必绕弯子。世叔待我们如师如父，六扇门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你若有苦衷，现在说出来，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苦衷？”无情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决绝，“我无情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释？”
“无情！”铁手怒喝一声，霍然起身，魁梧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你若要对六扇门不利，就别怪兄弟不讲情面！”
几乎在同一刹那，冷血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一丝犹豫！按在剑柄上的手快得只剩下残影！
呛啷——！
一道凄冷如寒月、迅疾如奔雷的剑光骤然撕裂昏暗的厅堂！剑锋所指，正是无情的心口！
这一剑，没有丝毫试探，带着冷血一贯的狠辣与决绝，直取要害，是真正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冷血！”铁手惊怒交加，他虽怒极，却没想到冷血会如此直接下死手。
追命瞳孔骤缩，手中的酒葫芦脱手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向冷血持剑的手腕！试图阻他一阻！
然而，面对这夺命一剑，轮椅上的无情，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剑尖，在距离无情心口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铁手和追命见状，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冷血声音冰冷，“你真的……背叛了我们？”
无情缓缓抬起眼帘，目光终于聚焦在近在咫尺的剑尖上，之后又慢慢移向冷血那双充满挣扎与困惑的眼睛。
“没有。”
简单两个字，没有其他任何解释。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过了半晌，冷血才缓缓收回了剑，剑归鞘时铿然有声。
“我信你。”
一个绝对理智，一个绝对冷漠，他俩间的谈话，让铁手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依然有气。
“一句‘没有’就想搪塞过去？无情，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子？说你秘会陈然，说你们把酒言欢，说六扇门的神捕之首已经倒向了锦衣卫的鹰犬！你让世叔的脸面往哪搁？你让我们兄弟几个如何自处？”
追命捡起滚落在地的酒葫芦，轻轻晃了晃，里面的酒液所剩无几。
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无情，咱们是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你若真有事，天塌下来兄弟也能一起扛。但你这般态度，连句解释都吝啬，让我们怎么信你？”
无情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兄弟。
而就在这时候，诸葛正我步入大厅。
“世叔！”铁手、追命、冷血三人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齐齐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唯有轮椅上的无情，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也微微颔首：“世叔。”
诸葛正我走到主位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背对着众人，看向厅堂悬挂的那块象征公正与法度的“明镜高悬”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