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铁手欲言又止，追命收起了惯常的玩世不恭，冷血则垂下了握剑的手，静静侍立。
诸葛正我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了无情的脸上。
“无情，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无情迎着诸葛正我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才声音清冷的回答道：“回世叔，无情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铁手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世叔！您听到了！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与那锦衣卫佥事陈然过从甚密，把酒言欢，置六扇门声誉于何地？置世叔您的教诲于何地？”
诸葛正我抬起一只手，轻轻向下压了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止住了铁手的激动。
“无情，”诸葛正我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我了解。你行事，必有你的道理。‘无话可说’，也是一种态度。”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其他三人，语重心长：“兄弟阋墙，刀剑相向，这绝非六扇门之福，更非为师所愿。信任，是基石。若基石动摇，大厦将倾。”
追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冷血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铁手也不再气恼，转而陷入沉思。
诸葛正我向前一步，身形仿佛高大了许多，那无形的压力让烛火都猛地摇曳了一下，光线明灭不定地映照着他严肃的面容：
“我可以不问你的缘由，但你必须明白，你所走的每一步，都可能牵动无数人的生死，甚至动摇朝野格局！‘无话可说’，意味着你将独自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你，当真准备好了吗？”
听到诸葛正我这话，无情又如何不明白世叔已心底有数，知道他是为什么去找陈然。
无情略一思考，就说：“此事甚大，若有不慎，六扇门恐将万劫不复。”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不愿说，才想一力担之。”
诸葛正我眉头紧皱，因为无情这话表达了他除了找陈然联手，为了向魏忠贤复仇外，还有着其他的原因。
诸葛正我猛地一拍桌面，那一声并不响亮，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烛火剧烈地跳动，几乎熄灭。
他目光如电，扫过眼前四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声音沉凝如铁，“你既知其中利害，更该明白，一人之力再强亦有穷尽。六扇门立于世，凭的是法理，是公义，更是我等手足相护、背脊相倚的这份情义！若因一人背负而令兄弟离心，门楣蒙羞，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无情闭上双眼，世叔都这么说了，他又如何能再隐瞒下去。
于是过了片刻无情就全盘拖出，“我和陈然以为，京城近期将有动乱。信王，魏忠贤，恐有谋朝篡位之心。”
无情此言如惊涛骇浪，厅内霎时陷入死寂，比先前更甚。
“信王…魏忠贤…谋朝篡位？”铁手失声低呼，脸上的怒意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他下意识地看向诸葛正我，又看向无情，仿佛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追命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已放下，他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无情，此言……可有凭据？此事干系太大！”
追命负责情报追踪，可这事他却毫无察觉！他脸色瞬间变得比无情还要苍白几分，眼神中充满了自我怀疑与后怕。
无情没有卖关子，把自己所调查到的事情以及接下来自己和陈然调查的方向，全部一一说出。
无情说完，铁手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脸上满是愧疚，“我…我竟怀疑你……无情，我…”
诸葛正我那张向来温和睿智的脸上，此刻更是笼罩着前所未有的肃杀与凝重。
“信王…魏忠贤…”
诸葛正我沉思片刻，目光扫过面前四个他最器重的弟子，最终定格在无情脸上：
“你所查之事，已非你个人恩怨，而是动摇国本、倾覆社稷的滔天巨祸！你选择与陈然联手，是对的。”
诸葛正我的目光逐一扫过铁手、追命、冷血：“今日之事，你们都听到了。六扇门立于世，除魔卫道，护国安民，此乃本分！值此危难之际，正是我等同舟共济，共赴国难之时！”
铁手猛地抬头，眼中愧疚化为熊熊战意，沉声道：“世叔！铁手莽撞，错怪无情！此事干系重大，铁手愿为先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追命深吸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他那副标志性的玩世不恭。
冷血没有说话，只是将握剑的手抬起，横于胸前，做了一个极其简洁却无比郑重的护卫动作。
对于冷血来说，剑即是真理。
诸葛正我看着眼前四位弟子，满是欣慰。
“好！这才是我诸葛正我的弟子！这才是我六扇门的风骨！”他声音铿锵有力，“此事非同小可，须谋定而后动。无情！”
“在。”
“你与陈然的联系不可断，务必谨慎。你二人所得一切线索，无论巨细，皆需第一时间报我！”
“是。”
“追命！”
“在！”
“调动你所有能动用的暗线，全力追查信王府与魏忠贤府邸的异常动向，尤其是他们之间人员、物资、信件的秘密往来！记住，宁可无功，不可暴露！”
“明白！”
“铁手！”
“世叔！”
“你心思缜密，刚毅果决。负责统筹六扇门在京所有精锐力量，暗中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
“铁手领命！”
“冷血！”
冷血微微颔首。
“你负责护卫之责。无情行动时，你需暗中策应。同时，密切关注京城内外任何异常的武力调动，尤其是那些江湖游侠！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冷血眼中寒光一闪，再次颔首，杀意凛然。
诸葛正我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