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郡府的覆灭,在长安城掀起的滔天巨浪。
曾经煊赫的府邸被查封,威武的衙役日夜把守。
一车又一车的证物从府中运出,有罪证、财物,更有令人触目惊心的成山尸骨,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依附于它的势力一夜间分崩离析。
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奴仆、管事如今不是被关进大牢,就是仓皇逃窜。
哪还有半点儿从前的风光呢?
长安城的百姓们对此事议论纷纷,各种传闻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不过半月,大街小巷里已然唱起了不少关于武城郡的童谣。
“武城高,武城深,朱门里头白骨真。
冤魂井里哭不尽,五通神前骸骨深。
贵人笑,拍手叫,左手玉骨右手耳。
笑到三更烛火熄,终于报应他家门。”
此时酒楼里,几个商贾围坐在窗边,压低了声音交谈。
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商人第一个开口。
“这武城郡府当年是那样的嚣张,欺男霸女,做了那样多的恶事!”
“这次多亏了那位裴将军和灵娘子!”
“要不是他们挺身而出,这案子怕是又要被压下去了!”
听见这话,旁边一个妇人是赶紧接话。
“谁说不是呢!”
“这武城郡府真是作孽啊!”
而在此时,那中年男人是继续开口。
“是啊!我听说那后院被封死的井里,竟挖出了上百具尸骨!”
“那两个狗夫妻,活该暴毙在去诏狱的路上,我看这就是那冤魂得见青天,所以来索命了!”
说到这里,那个中年男人直接是打了个寒颤,手中的茶盏也差点跌落。
而在这时一个瘦高个接话起来:“别提了!我家小厮的兄长在大理寺当差,亲眼看着从那井里捞出来的尸骸……”
“全是残缺的,没哪个是全身完好死的!”
“就是真残暴如此,杀人为乐,也不至于那样!也许就同那邪祀案一样,是为了谁祈福吧……”
他说到这里,周围几人纷纷凑近,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好奇。
“嘘!小点声!”
只是在此时,坐在角落的一位老者赶忙示意他们压低声音,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警惕,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人。
“这可是要杀头的大案,闲谈可以,但千万别多嘴!”
“尤其还同那位……”
他的话音才落,茶楼内便一阵寂静起来。
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忌惮。
傍晚,东宫之内,一片死寂。
太子李隐坐在书案前,烛火于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案上的烛火不时颤抖,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
李隐的手里是才拿到的一份密报,密报上清晰地写着——武城郡府倒台的关键推手,正是裴家。
当然,还有那在长安城里名气不小的灵娘子姜灵!
“裴钰……”
“姜灵……”
李隐的声音低沉,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忠义郎裴钰似乎与那灵娘子关系匪浅。”
看着密报上的信息,李隐的眉头渐锁,眼中的阴霾越发浓重。
“好,好得很!”
不知多久后,李隐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眼中闪烁起疯狂而怨毒的光芒。
“小小谢家,竟敢瞒我!!”
“贱人!和她娘一样都是不识抬举的贱人!”
李隐想起在沂水湖畔,偶然遇见的慕梅,不对,是谢莲君。
明明他已经给了台阶了,只要她愿意杀了那男人跟他,他就可以忘记前尘,同她重归于好。
就算那贱人如今已经年纪见长,不似从前那般风华。
可李隐也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她做个太子宠妾。
但……
那贱人还是给脸不要脸。
所以,他让那船夫放了炸药。
只可惜谁都没想到在船夫点燃炸药前,那水龙卷先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被炸死和被卷走,结果是一样的。
既然他们要做亡命鸳鸯,他就让他们在死在一起!!
而这姜铃同她阿娘一样,不识抬举!
想到这里,李隐一下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能坐到太子之位,李隐自然不止靠投了个好胎,从小受帝王之道熏陶的他,脑袋里不可能全是浆糊。
姜铃到底做了什么,他略微思考,自然也就明了了。
但是眼前,他却没有心思去管她。
武城郡府是他重要的财源和暗桩,更是他试探女帝底线、联络某些特殊力量的关键节点。
他能够重新复位,少不得武城郡府的支持。
但如今武城郡府被连根拔起,他不仅损失惨重,更让他感到一种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
他损失的不只是一个武城郡府,更是他精心编织的网络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还有他作为储君的威严!
今日人可以拔除武城郡府,打杀他的脸面,那改日就能将他从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之位上再次踢下来。
李隐走到窗前,双手紧紧握住窗框。
窗外的长安城灯火阑珊,那是他自出生起就攥在手里的囊中之物,他绝不可以再失去它一次!
“孤的根基谁都别想动摇!”
“来人!”
李隐低喝一声。
一个黑衣人便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角落。
“敢来挑衅孤,孤便要他们付出代价!”
李隐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裴钰,还有那个姜灵……”
“孤要他们死!”
“死得越惨越好!孤要让所有人知道与孤作对的下场!”
听见这话,黑衣人却是声音沙哑地回话。
“殿下,裴钰武功极高,警惕性极强,将军府里又是守卫森严,恐怕留下痕迹……”
只是他这话才说完,对面的李隐嘴角便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既然能隐忍多年复位太子,李隐便绝非只是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傀儡。
“蠢材!谁让你去强攻将军府?”
“孤要的是……意外。”
“今年又是大旱,长安城外的流民应该也要来了吧?”
“流民里鱼龙混杂,出现几个歹徒,自然也是正常~~”
“裴钰要死,裴家军更要陷入慌乱!”
李隐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夜色。
“如今是裴家军听调护城,若是长安城里没了裴家军~”
“圣人便也失去了左膀右臂吧?”
想到这里,李隐的眼中闪烁起更阴险的光。
那是一种渴望权力、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
“母亲大人~”
“这圣人的位置,你也坐太久了~”
“如今,该换人来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