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听风吟 作品

93.从未得到何谈失去?

    “川儿,这位是柳大人,从今往后也是你的先生,你可得好好听柳大人的话。”


    三岁的叶定川还什么都不懂,便被叶流拉着,带到了柳思生面前。


    “定山定川?叶家双狮生来便守卫山川,如因取得可真是对好名字。”


    书案前,柳思生一身淡紫随意靠坐,笑脸盈盈地对叶定川伸出手,声音温润如春水一般:“来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叶流闻此松开手,拍了拍小儿的肩膀。


    叶定川也是不怕生,摇晃着步子往柳思生身边靠,而后胆怯怯地将小手搭在了柳思生手掌之上。


    他扭头看了叶流一眼,瞧着他点头同意,这才敢抬起头,好奇地向柳思生看去。


    兄长说过,世间有一种美好,叫作花,花看起来漂亮,闻起来也香香的。


    不同于北定的风沙,这种美好能为寸草不生的荒漠带来了春日的生机。


    也是自己心里向往的生机。


    而他,便是那花。


    “真乖。”柳思生欣慰,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从怀中掏出来个玉石吊坠。


    青绿玉石流转着落日的光晕,系着的红绳轻晃,也只是一眼,它就垂落在了叶定川稚嫩的颈间。


    “这是给川儿的见面礼,川儿可还喜欢?”


    叶定川不明白,觉得那石头漂亮,便用手捏着去看。


    只是一会儿,他便又将目光投到了柳思生身上。


    还是不如花儿好看。


    叶流见状,走过来拉了拉叶定川的胳膊,急忙推脱:“哎呀,您不用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边境上的娃娃整日打打杀杀的,戴这么好的玉石也早晚有一天会碎的。”


    柳思生笑着摆手:“我送的又岂非凡物,对叶家,我向来只送命。”


    说话间,二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叶定川脖子上的吊坠。


    暮色将叶流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但却正巧盖在了叶定川的头上,也盖住了那玉刚刚在明处泛起的光芒。


    片刻,叶流嘴唇微张,悻悻开口:“莫非……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柳思生别开眼,心中不忍,将目光移回叶流身上,轻唤一声:“如相。”


    叶流急忙点头回应:“嗯嗯,先生吩咐。”


    “我对不起叶家……”


    在叶定川的印象中,那是见柳思生的第一面,也是自己九岁之前见他的最后一面。


    彼时战火纷飞,来不及多看,他便跟着父亲一同去驻守北脉营地了。


    只是父亲偶尔会回城筹措干粮物资,顺道看望自己与兄长,而他却始终未曾露面。


    后来还是听别人说,他是个有神通的大能人,只要有他在,那些坏蛋就不敢过来。


    儿时惊鸿一瞥与长久的传闻让他对柳思生愈发仰慕,好几次想跟着父亲去瞧瞧看,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拦了下来。


    不是战事繁忙,就是自己还小,不该涉险。


    讨厌自己还小。


    九岁生辰,恰逢大雪,却也是六年踏月之战以来第一次大捷。


    叶定川小小一个,也穿上了像模像样的金狮装,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脸傲气跟在叶定山屁股后面,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凯旋的金狮。


    也是在等候六年来心心念念与花儿的重逢。


    终于,他看到了花开。


    那日的柳思生,一袭飒爽的红衣,腰配玄色长剑,在一众银白里肆意绽放,而他的面庞,同六年前一样,风华绝代,眉目不落一丝岁月。


    叶定川心中雀跃,几乎是小跑着跟上叶定山的大步,往他那处迎去。


    但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的马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长得也是好看,温润如玉,脸上的笑也跟花儿一样。


    当看到柳思生温柔地扶那人下马时,叶定川突然感到一阵失落,下意识地往叶定山身后躲去。


    叶定山见到他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却仍守着礼数,不慌不忙道:“父亲,先生,一路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这不,归途还巧遇了一位故人。”柳思生说着给陆瑶让出一条道,对着众人介绍,“这位算是我的好友,姓陆名瑶,字令仪,江湖郎中,正巧云游至北定,也就留在北定一段时间,担任军医一职,若他在城中有什么事儿,还得请山儿你多多照拂。”


    “先生哪里的话,先生的朋友我等自奉为上宾。”叶定山说罢,对着陆瑶弯了弯腰,“陆大夫,在下金狮主将叶定山,今后请多多指教。”


    “来的路上便听先生提到过,如今得见,真不愧少年英雄。”陆瑶满意点了点头,也是不同他客气问道,“在下心中疑惑,看叶大世子身段,不知世子年岁?”


    叶定山笑答:“惭愧,虚岁十七,也没上过几次战场。”


    陆瑶调侃:“如此年岁竟都比肩在下,怕是日后连叶大将军这个金狮招牌都要换人了。”


    叶流听了,也是在一旁跟柳思生咯咯地笑。


    叶定山谦逊道:“不敢不敢,陆大夫言重了。”


    听到这里,叶定川羡慕极了,羡慕兄长像个大人一样,举止得体,与众人谈笑自如,而自己却只是畏缩地躲在他身后,不敢直视那明媚。


    寒暄了半天,还是柳思生先发现了叶定山身后扭动的影子,开口道:“呀,这不是川儿吗?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是川子,先生竟还记得?”叶定山说着就将叶定川往自己身前拉,不忘替他圆场,“今早他啊一早就起来打扮,说要好好见见先生,如今这半天不吭的,一定是脸皮薄,害羞了。”


    叶定山这好心帮倒忙,不说还好,一说,叶定川的脸比柿子还红,心事被戳穿,慌乱地低头不敢抬眼。


    柳思生听了也是高兴,大步走了过去,如多年前一样,揉了揉叶定川的脑袋:“我怎会不记得,你跟川儿的字可都是我取的。”


    熟悉的感觉与香味,让面前的人迫不及待仰头。


    还是那温柔的笑,笑得眼弯成月牙,笑得人春心荡漾。


    “看着川儿我就在想,要是若朝的话,可能也跟你一般高了。”柳思生说着收手,那笑中染上了一丝惆怅。


    叶定川茫然。


    若朝?那是谁?先生的孩子吗?


    原来先生成家了,也有孩子……


    也对,不成家才奇怪吧。


    爹说男孩子长大都会成家的,他不久前回城时还张罗着要给兄长说个媒,说是什么华京萧家的千金,门当户对,岁数也合适,可兄长不愿意,他们两个还大吵了一架。


    也不知道先生岁数多大,但先生肯定跟兄长一样,要是不成家,也是会被他爹爹吵的吧。


    陆瑶见他老毛病又犯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话题:“行了,不是说北定风情我会喜欢吗?难得我过来,先生这不得带我好好转转?”


    “说得对,难得你来。”柳思生也收了思绪,重新挂上那笑脸,冲着身后众人高呼,“辛苦各位将士,此次归乡,家人重逢,陛下有旨,好酒好肉应有尽有,宴会摆上他三天三夜,都好好舒舒筋骨,为大昭再扩一方疆土!”


    “好!”叶流率先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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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手臂,“陛下圣恩,我等定不辱命!金狮踏月!守大昭!扩疆土!”


    众人声此起彼伏:“金狮踏月!守大昭!扩疆土!守大昭!扩疆土!”


    ……


    自此之后,柳思生待在城里的时候变多了,相处得久,叶定川也知道了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都说明月高悬,也只有那样,柳思生身上的光亮总是能笼罩四方。


    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对自己更加上心。


    他什么都会、无所不知,教自己读书练字、教自己兵法学剑、教自己礼义廉耻……只要他所知,无不吝啬,倾囊相授。


    叶定川既仰慕记忆中那个遥不可及的他,更倾心眼前朝夕相伴的人。


    他沉醉于对方解答疑惑时的温言细语,痴迷于练剑时萦绕鼻尖的淡淡发香,折服于遇事时那沉稳自若的神情。


    感觉他站在那里,就是北定昌盛,金狮太平。


    而自己所想在他心中的那份独特,让自己愈发洋洋自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忘了一直以来他透过自己看到的是别人的影子。


    柳思生的书房被人千叮万嘱不得踏入,十五岁的叶定川沉溺在宠爱中的自信,也在他推开那扇门时化为泡影。


    他负气跑了,跑了许久,跑出了城门,跑进了大漠。


    他这才终于懂得,原来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怪自己的懦弱,从来不能开口诉说。


    而如今自怨自艾的自己最是窝囊。


    从白天跑进夜里,没了方向,本想靠着繁星引路,却遇上大雾。


    本就倒霉透顶,又好巧不巧遇上了北月的人。


    他们抓到自己,像看见肥肉般贪婪,那贪婪一拳拳砸在自己脸上,砸碎了胸前的玉石,也砸碎了长久以来的幻想。


    不知自己何时晕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自己已经在柳思生的背上。


    四下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他明白,是柳思生及时赶来,救了自己。


    叶定川自责开口:“先生……”


    “那玉石可是送你保命的,你这么轻易就给用了,不觉得可惜吗?”柳思生也没指责他,还是那轻松的语气,但隐隐能听出来一丝担忧。


    叶定川不语,靠在他后背上,只是委屈,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面前的衣衫。


    柳思生长叹一口气,规劝他:“川儿,这挨过打就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今后别意气用事,多看看,多想想,总有一天金狮会到你的手里,一方为王,为了满城百姓的安危,为了叶家不衰,你该三思而后行。”


    “那先生呢?今后会一直在北定吗?”叶定川也趁着这月光跟喷薄而出的情绪,问出那话,“先生……早晚是会回去的吧,为了书房里那个人。”


    柳思生也没必要再瞒着,笑着开口:“是啊,我是要回去,为了你看到的那个人,但我也会带你回去,也为了那个人。”


    “为什么?”叶定川不解,“可我不想见他,他会让我彻底失去先生。”


    “你从未得到,又何谈失去?”柳思生驻足,冷漠到一语刺破了叶定川的美梦,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感觉到背上人明显一颤,他又继续说:“比起我,你有更要守护的东西,你见到他,你就明白了,也只有他能给你你想要的,而我却什么都给不了。”


    “总有一天,这世间会没有战乱,金狮不必嘶吼于战场,等叶家还完了债,大雪过后,会迎着春雨,寻得自己的那方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