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鞅 作品
44. 吃酸
宋迎舟明了她所说的是什么事，也学着她的模样，附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和话一起传到沈听澜的耳中，痒痒的。
“不可以，所以陈府玉石生意也有问题。”
他本就没想过躲着沈听澜，便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沈听澜眼光闪了两下，抿抿唇，继续说：“这玉我都见了两三次了，上次绑架我的那人，身上也有这玉。”
绑架的人?
宋迎舟眸色暗沉，那日救助沈听澜时，他倒是没注意这个细节。
陈府到底将镜月玢送了多少块出去……
南平国北平国看上去没有战事，一片祥和，但论实力，南平国还是更胜一筹，这么多年来，北平国都通过不断的和亲和献礼来维持两国表面的平静。
但近期边界频频有南平国的人离奇失踪，百姓更是断言是北平国挑起的祸，边界动荡，去管理的官员久久做不出抉择。
皇帝心神不定，加之北平国在献礼上，镜月玢作为独有的上好玉石，数量一次次减少。
朝中早有大人说是北平国私怀谋反之心，这才屡屡挑事，不怀敬畏之心，连献礼都不上心了。
可从现在的事实来看，分明是南平国内有人图谋不轨，妄想生事。
沈听澜不知道宋迎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事情离奇，她目光轻转，看见走过来的陈妙筹。
“宋迎舟，你说这事陈妙筹可知道？”
毕竟也是他自家的商事，再加上他饱读圣贤书，知道的也多，总不会连这简单的律法条规都不清楚吧。
宋迎舟想了想，陈妙筹是典型的读书人，寒窗闭门苦读，再瞧今日问他时，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自然是不知道。
于是他摇摇头，从椅子上起身站直……
他还有一事想不明白，陈妙筹不知道，这陈府老爷不该不知道，这毫无防备的，身后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他这么有底气，肆无忌惮。
“你这几日先休息着，过几日风头下去，我接你出去。”
他低下头，看着沈听澜垂着头喝水，藕荷色衬得她更加娇嫩明媚，听见他说话，仰着脑袋，愣愣盯着他。
唇上沾着方才杯子里的水，阳光下亮晶晶的，没忍住，宋迎舟伸手，粗粝的指腹碰上柔软的唇时，沈听澜才恍然醒悟，脖子一缩。
宋迎舟也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异感，收回手背到身后，指尖轻搓，水渍稍干。
好像，很软，和她身子一样。
“王爷要离开？”
陈妙筹自然瞧见了这一幕，语气冷淡，问了这一句。
谁料宋迎舟失神般，道了别，微低着脑袋，从门边匆匆离开。
陈妙筹眸光如倏忽愈发阴冷，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完全明了，沈听澜对感情一窍不通，又日日在他这里，他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迟早有一天能让她开窍。
可眼下，男人最懂男人，宋迎舟对她绝非是没有一点情感。
浓浓的危机感在他心里弥漫开来，心怦怦直跳。
他该加紧自己的动作了。
沈听澜仍坐在凳子上发呆，手里握着那骨扇，陈妙筹转头，愈发觉得那扇子碍眼，坐到她的对面。
“沈姑娘，今日你坐久了，去那边躺着吧。”
方才唇上的触感还未消散，又被陈妙筹看了个正着，如今心平静下来再听他的话，沈听澜竟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自然地顺着头发，面色匆匆……
为了给沈听澜养病，陈妙筹特地在院子的树下安排了一张软榻，榻子上除了金丝纱被，之前是不知名的话本。
这两日，话本都看完了，放了些不知道哪里寻来的小本。
沈听澜眉眼弯弯，以为有了排解的书，走近看才发现是本《淮南子》。
全是古文，排版又很是不同，在陈妙筹殷切的目光下，她礼貌地翻了几页。
果然，一点看不懂。
站在榻旁，拿上书，又放下书。
她缓步走到榻边，直截了当躺了上去，盯着树叶透光的缝隙，思绪逐渐飞远……
不知道，宋迎舟在干什么，到客栈了吗……
宋迎舟走在路上，指尖仍是不断的摩挲，来往的路人也不敢与他靠近，男人虽是低垂目光，与众不同的清冷贵气犹如屏障，隔开距离。
“诶，今天我们继续说下凡仙女和九王爷的《北寒风流史》……“”
九王爷，这不正是他自己。
抬头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茶馆围满了人，原是说书人在说书。
这些说书人有的说的是历史轶闻，更多的都是不知道谁编撰的王侯风流事。
毕竟这些更受欢迎，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皇宫王爷，哪有心思管他们这些事。
可巧不巧，宋迎舟偏偏上了心，这说书人谁的故事都敢编，皇上真龙天子，故事自然大都是雄壮之事。
独独九王爷宋迎舟说是温顺，实则雷厉风行，民间早有说他性情古怪的。
大多说书人都怕无意碰到，丢掉小命。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关自己的，宋迎舟驻足，想听两句，就没走近。
却又想到沈听澜伏在桌上，苦喊着无聊，思量两番，踏步走过去。
站的笔直，极为认真的听着，想将所有的内容牢牢印在脑子里。
“上回说道，九王爷在北漠时，英姿飒爽救下下凡的七仙女，七仙女身受重伤，恩人九王爷救人到底，要将姑娘带回家中……”
真有意思，还来了个七仙女，宋迎舟饶有兴致想着。
说来也巧，这说书人对七仙女的样貌描述，竟还真的让宋迎舟想到了沈听澜。
皓齿明眸，窈窕之姿，连耳垂的痣都一模一样……
“九王爷怕不是看上七仙女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坐下面听书的人边磕瓜子边打趣，宋迎舟也不在意。
这故事一听就是编的，他在北漠的时候，沈听澜还不知道在哪，北漠日子艰苦，哪来的冰雪美人。
说书人捋捋胡须，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摇着脑袋说：
“这七仙女进了九王爷府，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还问了不少九王爷小时的事，说救命之恩，要还愿来报，帮他弥补遗憾哩……”
“愿望，九王爷的愿望当然是娶了这七仙女！”
不知道是谁起了这一句，台下哄堂大笑，纷纷拍手起哄附和。
当事人宋迎舟听后哂笑，这民间人想的，可真是花哨，连这些故事都说的和真的一样。
“咱九王爷是一般人吗，他自然说自己没有遗憾，人生行至此地，一帆风顺，无所需求，那七仙女哪能乐意！”说书人扇子一敲，直摆着手。
“不知出何原因，七仙女就是不愿离开……”
“然后呢，然后呢！”
一群人被吊起胃口，瓜子也不磕了，茶也不喝了，伸着脖子想听后续。
“然后！”说书人故弄玄虚，一拍醒木，继续道：
“然后九王爷当然是留下七仙子，要不然还能让人出去流浪不成！”
“也是也是，毕竟是个女子！”台下人纷纷附和。
“七仙子来自天庭，性格活泼，总是吵得九王爷直直皱眉……”
还真是，宋迎舟突然笑了下，如三月暖阳，温暖明媚，与沈听澜初接触时，他确实总被沈听澜闹得直跳脚。
想来也是缘分，那时自己竟没杀了她。
“接下来呢？”众人问。
宋迎舟也想知道接下来呢，这人描述的到有几分真，他这一生，确实感觉没什么遗憾。
说书人再次醒木一拍，得逞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众人意犹未尽，一哄而散，讨论着这故事，宋迎舟起身走到台上，他只想知道一点。
“这位听客，我们故事要到下回了。”
宋迎舟不多语，当即从怀中掏出碎银。
“我就想知道，这九王爷和七仙女的结局如何。”
瞧见钱财在眼前，说书人眉开眼笑收下。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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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是天上仙，王爷是地下人，公子应当知道，这种不会善终。”
宋迎舟闻言，面色渐冷，从怀中又掏出一整个银锭。
“改了结局，你拿钱离开，否则……”
他暗暗摆动袖中的细刀柄，吓得说书人面露惶恐，连连提笔在画本上改着结局。
“九王爷与七仙女感情至深，感动上天，九王爷一起飞天，成了武神，与七仙女世世代代，白首不分离。”
结局改好，宋迎舟才满意离开，说书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自己不过是想着九王爷讲的人少，许是会吸引人，多赚点银子，没想到这下碰上个活阎罗。
还是九王爷的忠实信徒！
得偿所愿的宋迎舟，也想好陈府私贩玉石和勾结毒贩的事情如何处理，心情颇是愉悦的回了客栈。
宋端待在客栈，和沈听澜如出一辙的无聊透顶样子，见宋迎舟推门进来，她立刻两眼直冒精光。
“九哥，你回来了！”
宋迎舟背身阖门，转头款款走过来，不怀好意道：“这几日待着可感到无趣？”
宋端趴在桌上，喃喃道：“可无聊死我了，九哥！”
商锦一人去了荷塘，夏天毒热，荷塘危险，她不过去了一次，商锦就让她留在客栈。
美曰其名“养精蓄锐”。
宋迎舟露出笑，那笑分明透着光，和煦极了，偏偏宋端却只觉得打心底地发毛，犹豫着不敢说话。
好在宋迎舟只是顿了顿，继续道：
“你可愿进陈府与沈听澜做个伴？”
他要自己去官府看看，查查这陈府到底与哪些人往来，又究竟是谁在背后撑着，让陈府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起来。
而商锦这几日也在调查毒药的事，宋端一人在客栈并不安全，如今的稳妥之策，就是把她一同送进陈府。
况且还能看着点沈听澜，陈妙筹的院子里没有丫鬟，沈听澜旧伤刚好，陈锦玉又快回来了，宋端去了，也能照应一二。
还有……盯着陈妙筹。
且不说他在陈府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心里又在想什么，单单是他对沈听澜，就值得宋迎舟特地派个人去看着。
尤其想让宋端多占着点沈听澜的时间，少让她与陈妙筹接触，那陈妙筹总让他觉得不舒服。
况且宋端还会点武功，必要时也能保护着沈听澜……
宋端哪知道宋迎舟心里弯弯绕绕的部筹，只知道自己终于来活了。
于是刚一听完，就顿时来了劲，直冲进自己屋子，收拾了行囊。
“走吧，九哥！”
宋迎舟倒是不急的样子，进房间里，从床头拿出几套衣服。
“不是吧，九哥，这是……”
宋端看着那几套衣服，全是女儿家的样式，颜色是宋迎舟喜欢的浅色，绫罗花琦，玉面绸缎。
估摸着这身型和自己也挺相像，想到自己与宋迎舟从小一同长大，一同经历多种事，虽然她总觉得宋迎舟铁血无情，但没想到这兄妹情谊，在这时竟是如此动人……
“九哥，这陈府也是富贵人家，陈妙筹总不会连一套衣服都给不了的。”
宋端不禁不好意思，老哥老妹了，如今还搞这一出，因此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你把这衣服交给沈听澜，她自会知道我是何意。”又补充道：“告诉她，就按我叠的次序穿”
“沈妹妹？”
合着自己感动半天，都是白感动一场，这衣服压根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宋端蔫了下来，细细想到，宋迎舟近日每每出去，都会随身揣着一套衣服，她先前一直不知道是给谁的，直到那日同去，她才知道。
又想想，沈听澜面容喜人，性子也是讨人欢喜，还救过宋迎舟的命，对她也是无微不至。
她也很喜欢和沈听澜在一起！
“好！我会照顾好沈妹妹的。”
两人收拾没多久，就赶去了陈妙筹的院子。
“九哥，我俩一定得从墙上过吗？”
分明前日，还是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