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依 作品

49.刘奭出世

    到了这元凤六年的冬日,大雪覆盖了整个长安城。


    平君的身子越发重了,今年可不像往常,她不方便去院子里玩雪,只能靠着窗沿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婢子在院里摆弄,她们想用雪堆个大胖小子让夫人开心。


    不巧李见安这时候来了,见丫鬟在院里胡闹,夫人在屋里看着,脸色一变,心里只道这家的规矩是立不起来了。


    她赶紧把拎过来炖汤的料子拿出来遣婢子去熬汤,再将平君靠着的窗户关上,顺道瞥了平君一眼,语气中不少埋怨:“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贪玩?”


    平君自知母亲是关心她,由得她说也没还嘴,看母亲进了屋子,忙请她坐下。


    她的屋子里炭火足,就算是刚才敞着窗口也没有多冷,现在关了窗反而热起来,平君便将披在身上的毛裘脱下放在一旁,再笑意盎然地看着母亲。


    李见安还想说什么,正巧看见食案上摆着的半块骆驼奶酪。这东西来自西域,在长安并不常见,李见安也不知道它的好坏,只知道一定是平君贪嘴,病已就给她弄过来吃了。


    她不免叮嘱:“你少吃这些,快生的人了,要注意饮食。”


    平君道:“阿母说得是,我一会喝您给我准备的汤就是。”


    母女俩再聊了聊,李见安心里知道平君嫁了个好郎君,连着肚里的孩子都格外体贴,看着她平安幸福的模样甚是欣慰。


    她回忆往昔:“我怀你那阵子,你可没少折腾我,生你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疼得我只想破口大骂,可生出来时看着你那小脸蛋,我倒觉得什么苦都值了。”


    “孩子是宝,你和殿下多生几个,我和你阿翁也开心,殿下的先祖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再聊了聊,婢女将汤端了上来,汤却味道刺鼻,平君一阵干呕,颇为嫌弃地问:“阿母,这东西能喝吗?”


    “瞧你说的话,阿母还骗你么,这可是你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有助于生产的,快趁热喝了,喝完多在屋里走走。”


    平君拗不过李见安,又是她自己先答应的要喝汤,只好捏着鼻子喝,喝完还被李见安监督着挺个大肚子走了好一阵子,直到病已回家,李见安才终于肯离去。


    平君与病已将她送出门,平君见母亲终于走了,长舒一口气,立刻回房躺倒在榻上,再也不想动了。


    病已宠溺地看着她懒散的模样,他先是借着炭火驱了驱身上的冷气,再坐到平君身边,手覆上她的后腰按揉起来:“阿母是为你好,我确实听说多走路回头好生些。”


    平君瘪瘪嘴:“你怎么都听说这个了?”


    病已点头:“我请好乳医了,是她说的。”


    平君便摸摸肚子,道:“好孩子,你可都听到了,大家都等着你平安出世呢!”


    病已看她温柔的模样,她比之前胖了一些,但笑起来似乎更多了几分天授的光辉。


    他就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吻过她的眼睛,鼻尖,再去到她的唇边与她缠绵。


    这一年过春节他们又是一家人其乐融融,贴了桃符,辟了恶鬼,燃了爆竹,他们歌舞欢腾,酒食相邀,同庆这一年必定瑞雪兆丰年。


    皇帝则在腊月举行了盛大隆重的祭祀,祭祀先祖,祭祀上天,他带着举国的敬意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正月里,他还举行了盛大的朝会,百官向他俯首庆贺,恭祝圣安。


    皇帝与皇后邀请群臣共赏庆典,他们在所有臣子的注视下相敬如宾,他们陪伴在对方的身侧睥睨天下。


    而自上元节盛大的灯祭过后,病已就没有单独出过门,他陪着平君,他们共同走过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等待小生命降临的那一天。


    平君生产的过程十分顺利,只是等在门外的病已心急如焚。


    他看着房中的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些水混了平君的血,红得扎眼,他于是急得白了脸,跺着脚跑到房外头贴着窗纱往里瞅着。


    里面人影晃动,朦朦胧胧的。他听到平君竭力的嘶喊,乳医鼓劲的叫唤,还有那些物件摔落在地的闷响,婢女们你拥我赶的前呼后喊,这些声音一次次刺激着他的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房中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那声音清亮如洪钟,一瞬间将他的泪都敲下来。


    有婢女走上前来恭喜:“恭喜殿下,母子平安!”


    他便立刻冲进房中,房里头还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李见安收拾着褥子,乳医在给婴儿去洗,平君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却衬得她的双目格外清澈,她恬静地笑着,轻声唤他:“病已,是个儿子。”


    李见安见女婿进来了,不由加快了手上动作,道:“殿下可别急,这血光之气要先散一散才好。你放心,平君好得很,我生她的时候可比这折腾多了。”


    乳医脸上亦是喜庆的神色,摆弄好小婴儿,将他放在平君身侧,道:“初胎生产这样快的我也少见,看来夫人和小公子都很努力。”


    病已心想,好几个时辰也叫快么,流了这么多血也叫顺利么?


    他走过去愣在平君身边,看着他们新生的儿子现在安睡了,小家伙模样乖乖的,软软糯糯的,有些像平君。


    平君看他那窘迫的模样笑出声:“哭什么,我那么疼都没哭。”


    病已便牵起妻子的手,问:“现在还疼么?”


    平君眨了眨眼,调皮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娇嗔道:“不疼了。”


    乳医道:“这些都无碍,月子里殿下给夫人好好养养,恢复得快。”


    她忙完了这边,去帮李见安把脏了的褥子拿出去,两个人笑嘻嘻的,心里满是欢喜。


    李见安马上要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许广汉。


    平君把病已脸上的泪抹干,道:“让儿子瞧见阿翁哭,不得笑话你?”


    病已又去看看孩子,孩子闭着眼一动不动,头顶上几缕稀疏的头发显得有些滑稽。他知道,面前的小婴儿是他和平君血脉的延续,由上天赐来的新的家人。


    平君将她的脸靠上去,与婴儿的小脸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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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婴儿的小脸上蹭了蹭,带着说不出的幸福。


    病已心头一暖,道:“我不哭了,你想吃些什么,我让她们弄来?”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快去弄点稀粥来。”


    “好。”病已起身吻了平君的额头,也亲过婴儿的小脸:“辛苦了,夫人。”


    他给他们可爱的孩子起了名,叫刘奭。


    刘奭确实很乖,平君并没有为他耗太多神,她很快养好了身体,已经可以抱着刘奭在长安城转悠。


    她带着他去过很多她常去的地方,给他讲了许多她和病已少时的见闻,朋友们见了都恭贺她,说她是个有福之人。


    病已计划着到刘奭百日的时候,要请好友亲朋都来家中庆贺,可惜这个计划因皇帝的病重最终没能实现。


    病已其实一直知道刘弗陵身体的隐患,只是不知道这隐患什么时候会带来一些沉重的灾难。


    刘弗陵这一病,比往年拖得更久了些。


    上官萦阳几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但他仍然越发的消瘦,提不起神,像是耗尽了身体的真气。


    他们互相依偎着度过了一整个冬天,这是这几年来最温暖的冬天。


    但刘弗陵觉得惋惜,他没能给上官萦阳留下一个孩子。他开始惧怕死亡,他眷恋上官萦阳的温柔,他若死了,上官萦阳在这深宫之中又何其孤独?


    他太喜欢沧池边傲然自立的上官萦阳,沧池边的她是那样清雅,他也喜欢椒房殿内举止端庄的上官萦阳,这里的上官萦阳有雍容的气度,他还喜欢与他缠绵悱恻的上官萦阳,那时的上官萦阳可以完全治愈他无处安放的奔腾的心。他其实也想像病已所想那样,带着心爱的人走遍大汉河山……


    他想,站在广袤天地之间的上官萦阳,一定带着超尘脱俗的美丽。


    可他还是到了吐血不止的那天,鲜血洒在玄色的朝服上,一如燕盖之乱之时那样,隐匿不见。


    他派人告知霍光宣昌邑王进京,他也派人将病已带入了未央宫中。


    这次,他在宣室殿接见了病已,他看着病已年轻气盛的样子从心底里生出羡慕。


    他已经不想管那些力不从心的国事,若是可以,他想和刘贺还有病已再来煮一次铜火锅,和他唯二的亲人一起享一次天伦。


    他只是恳请病已:“我走后,请你们帮忙照顾萦阳,不要允许别人欺负她,最好能让你的妻子多陪陪她。”


    病已哪敢回话,他整个人匍在宣室殿冰冷的地砖上,劝道:“陛下保重龙体。”


    “病已,朕的身体你还不清楚么?”刘弗陵道:“朕去后,朝堂自有大将军来主持,但朕之妻……上官皇后心中必定悲苦,只怕得需你们多来劝劝了。”


    可一个女声清脆响亮,她打断了这场对话:“你若死了,谁劝都没用。”


    “死”字太刺耳,病已心中一凛,不禁抬头去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却毫无怒意,他满眼悲痛,在宣室殿雕栏画栋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