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一幕,尤其是瞧见这个书名,卫王愣住,目光茫然地看着齐政。~d.u_o′x^i~a?o?s+h_u`o·.′c^o~m¨
其实不是他完全想不到其中的深意,而是,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猜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齐政搓着手指,望着安静躺在盒底的那本书,就像在揣摩着天德帝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谋划。
过得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殿下,可知道玄武门?”
玄武门谁不知道?
赫赫有名的玄武门继承法,是自唐以后,每个有志于争储的皇子的必修科目。
不一定要做,但一定要防。
卫王咽了口口水,“父皇总不可能是在麻痹楚王兄,希望我带兵明日埋伏楚王兄一手吧?”
“绝无可能!”
齐政断然摇头,“殿下若如此做,那便是得位不正,在本身势力根基都不够的情况下,内忧外患是必然的。”
卫王愣了,“那这书是何意?”
齐政缓缓道:“玄武门这个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大致的事实经过如何,也有了基本的真相。但是......”
他顿了顿,再次抬出了他那神秘的师父,“当年在镇海卫,家师曾与在下笑言,玄武门这事儿,其实可以有另一种思路。”
在卫王的好奇中,他解释道:“自后汉起,经学世家和地方豪强就陆续发展壮大,经过南北朝的演化,已经到了极其强悍的地步,隋朝虽仅二帝,但父子两代,都在着力解决世家这个大麻烦,继承了大隋的李唐也不例外。?j!i.n-g?w+u\x¢s-.^c′o′m/”
他看着卫王,“如果玄武门,是李渊和李世民,外加李建成,联手做的局,会是如何?”
卫王听傻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血迹斑斑的玄武门,是一个局?
齐政笑了笑,“李建成毕竟是死了,咱们先不算他,咱们就假设这是李渊和李世民做的一个局吧。”
他看着卫王,开口道:“我们假设,只是假设啊,殿下一定就当他是假设,与当时的历史真相无关。”
卫王:......
“如今世家势大,李渊作为皇帝,无缘无故地贸然对付世家,必将招来世家的联手反抗,同时难以服众,动荡之下,甚至皇位都可能坐不稳。所以,他必须要找合适的理由,以及合适的机会。”
“此刻的朝中,长子李建成因为长袖善舞,为人儒雅贤明,吸引了许多世家聚集在他周围。于是李渊便心生一计,直接册立了李建成为太子。储君之位既明,那些世家大族便毫无顾忌地,更多更紧密地,聚集在了他们押宝的李建成周围。”
“但同时,李渊又给了李世民兵权,让李世民立下了赫赫战功,不断夯实了自己的根基和声望,在李世民的周围,围绕了一批中下层贵族和普通平民为主的贤才。~幻.想/姬+ ?勉_废`岳+黩`”
“李世民势大,李建成一派试图削弱他,但对方功勋又是实打实的,在李渊看似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下,两方的矛盾无法调和,玄武门便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
“一场血战之后,李世民胜出,当初依附在李建成身边的世家大族便迎来了朝廷名正言顺的打压和削弱,这是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政治规矩,储位之争你站在了对面,还互相下了死手,新帝登基能容得下你?在哪儿都是可以服众的。”
“于是,随着一堆人被打落尘埃,皇帝既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同时也让合适的继承人上了位。殿下以为,这个假设如何?”
齐政的话,让卫王越听越心惊。
这一段儿,把人名换一下,把世家大族换成江南势力,那不就是: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吗?
看着愣神的卫王,齐政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当然,如果完全按照玄武门的路子来,这过程着实粗糙了些,以至于李世民这等千古一帝的功绩,却仍旧始终背负着杀兄囚父的指责。”
“所以,殿下方才所言的陛下是想暗示你带兵重演玄武门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陛下不会让殿下担负如此的污名,同时殿下也没有如唐太宗当年的声望和根基,如此行事,必引动荡。”
卫王听到这会儿,联想到最近的发生的种种事情,终于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父皇想让楚王兄先动手,然后再由我来拨乱反正?”
齐政
缓缓点头,“殿下先动手,得位不正,便难以服众。而如果是楚王率先动手,背下政变的全部罪责,殿下再出手匡扶社稷,剿杀反贼,那殿下登基便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而且陛下也可以有十分充分的借口,趁机肃清江南势力,届时,恐怕只有极其冥顽不化的才敢反抗这等雷霆天威。”
卫王深以为然地缓缓点头,终于明悟,“父皇要给我兵权,剿匪是名,趁机掌军才是真的。”
齐政嗯了一声,“其实,这个念头,在下前两日便有所猜测,但并无证据,故而实在不敢妄言。”
“但今日,殿下进宫这一趟,带回来的言语,这本书,以及殿下即将到来的任务,都为这个猜想提供了旁证。”
“陛下说,殿下不是秦王,只是卫王。或许实则就是暗示殿下,要做武德朝的秦王,不要止步于天德朝的卫王。”
“陛下说,以殿下的本事、心性,好好当一个镇守边疆,护卫江山的王爷,绰绰有余。实则就是在暗示殿下,他对殿下的期许,不是一个简单的带兵王爷而已。”
“至于刘关张的兄弟情,那只是个幌子,实则就是在告诉殿下,要团结一切自己能团结的力量,一样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至于最后那句再看看殿下,是因为,这一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凶险无比,便是陛下,也可能有把握不住的可能,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卫王缓缓点头,补充道:“最后父皇说的,让我早些动身,多一日,便多一分胜算。显然不是针对区区太行山的贼寇而言的。”
齐政认可地嗯了一声,轻轻点着桌面,“就眼下的局势,让齐王就藩,让殿下离京,实则都是在造势,同时助长楚王极其麾下的心气,当心气强到了一定程度,陛下又不愿意放权时,楚王就算能等,他手底下的人也等不及。”
“给殿下兵权这一步,则是对我们这个猜测铁打的实证。如果陛下真的想让殿下去坐镇边疆,那就直接扔到一个边军主帅麾下,做个副将,既能熬资历,又能保证军权不失。但偏偏给了殿下兵权,却又让殿下就在距离中京并不远的太行山剿匪,这不就是既能瞒天过海,又能以备不时之需的后手吗?”
“一旦有需要,凌岳将军防御宫城,巡防营都督是定国公和安国公的底细,二人联手便可控制巡防营,殿下再引精骑悄然入京,则大事可成!”
“咱们之前不是还在揣测三位老人如今齐聚中京是为了什么吗?试想一下,一旦中京动荡,有这三位在,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听着齐政的分析,卫王的心,陡然澎湃了起来。
原以为已经山重水复,无路可走的局面,没想到经过齐政的一番分析,竟然有着这样的柳暗花明!
看着卫王脸上难以抑制的亢奋,齐政微笑道:“殿下,这只是布局,能否实现还得看我们的共通努力啊!”
“比如,这当务之急,就是得装......”
卫王的脸,悄然一垮,整个人露出一股穷途末路的颓丧,看着齐政,“是这样吗?”
齐政微微一笑,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