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看看手中食盒。


    沈卓既然说不讨厌她，那整件事就还有戏。


    自己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把名分什么的都定下来，不怕他不就范，嘿嘿。


    正好，这个鸡汤估摸着也退不了了，不如就……


    基本的人情世故，陶夭还是有数的。


    其实，沈卓为什么会拒绝自己，在衙门里兜兜转转，被冰冷的西北风狂吹了脑袋以后，她也猜到了些原因——他要不就是觉得以后娶娘子会受影响，要不就是觉得自己跟着他，名节会受损。


    没错，陶夭完全没认识到伪造公文这事本就犯法。


    刚才这群衙役七嘴八舌地议论，说什么开棺材铺的……


    一嘴嫌弃。


    陶夭忍不住泛起同款表情。


    这群无缘无故看不起别人的人才更值得嫌弃好吧！


    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世上人所求最后一事，不过也是个善终而已。


    不少人最后可是连块棺材板都求不到呢！


    看不起谁呢这是！


    这样看来，沈卓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吧。


    那只要自己能够帮他改变别人的偏见，让衙门里的更多人可以接纳他，打消沈卓的顾虑就好了嘛！


    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陶夭低头看了看手上食盒。


    正好，这个鸡汤也不能浪费了，自己不如就去分给这群市侩者，帮忙改善一下沈卓与同僚之间的关系。


    收了好处，想必他们总能给几分薄面吧？


    到时候，沈卓肯定就会觉得她是一个超级完美的贤内助了，还不得乖乖地求着自己嫁给他？


    陶夭心里的小算盘又响个不停。


    可还没等她走近呢，却听到衙役们又开始议论。


    捕块甲：“知府夫人得救了，可是赏了我们不少钱呢！”


    捕块乙：“我听说明日还要举办晚宴，是不是真的啊？”


    捕块丙：“是要给夫人压惊么？”


    捕头赵适时打断了几人：“你们是不是傻啊，若是为夫人准备的，那为什么要在咱这府衙里举办？老爷家不是有个大园子么？”


    “说得也是啊”，众捕块赶紧附和，“那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么，快说说！”


    捕块甲便又将一只烤鸡腿殷勤递出去。


    另外一边，捕头丙替他倒满酒。


    陶夭将食盒盖上。


    她突然又不想拿鸡汤讨好他们了。


    浪费给大地都比给他们好！


    “呦，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捕块乙好歹没有老花眼，发现了站在墙根处窥视的陶夭。


    “小娘子……你谁啊？”


    “怎么了？”捕头赵将手上酒杯随手放在旁边石桌上，也朝陶夭看过来。


    “这是那个棺材铺的小子带来的。”捕快乙认出来陶夭，“大约是相好吧？”


    “不是吧？这年头卖棺材的也能有这好福气？”


    几双眼睛泛着贪婪而钦羡的精光——显然这些衙役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之人。


    “这姑娘长得可不赖呢……不过，那做棺材的也是个小白脸。”


    “……”陶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哦……”见人没有红着脸逃走，衙役们吃惊之余，又开始坏笑。


    “小娘子怎么就爱盯着我们瞧……莫不是……思春了？”


    “怎么，你家那做棺材的小白脸不能满足你啊？”


    “那姑娘要不要考虑考虑咱们兄弟？”


    “对啊！”捕头乙附和着。


    “我们这里可有不少大好青年呢。”其实是多年光棍。


    “保管让你大惊失色呢哈哈哈哈——”


    他们说着下九流的话。


    这是拿陶夭当作市井妇女调戏。


    “各位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陶夭点点头。


    “这次出来，我的确是大开眼界，长了见识呢！”


    这末流的小吏，是这般样子的啊……


    加上沿途所遇，桩桩件件，也是拍案惊奇。


    她不需要更多惊喜了。


    “不过，可能要辜负各位大哥的好意了。”


    陶夭目光悠悠地扫过衙役们，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你们知道吗，我和沈卓，那可是天作之合。”


    捕头赵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小娘子这话说得倒有趣，你俩咋就天作之合了？”


    “大哥有所不知啊！”陶夭眯起眼睛，声音突然低下来，透着几分诡异：“因为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啊……”


    此话一出，衙役们全愣住了，面面相觑。


    愣了一会儿，有人开口：“小娘子莫不是吓唬人？这衙门里，哪来的什么东西？”


    陶夭没接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离得最近的捕头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陶夭歪着头，指着众衙役背后：“她们不就在那么？”


    “谁？”衙役们整齐划一地顺着她的目光转头，身后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在场所有人都莫名感到脊背发凉。


    “那些命丧青玄观的女子啊！”陶夭的语气里透着股令人发毛的笃定：“就站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呢。一个个脸色煞白，嘴角还滴着血……咦？好像还在说什么？”她以手掩耳，作侧身倾听状，“什么什么？是说……太迟了……哦我知道了！”陶夭握拳相击，“这是在怪你们都不接报案吧？”


    闻言，已有衙役脸色发白，颤声道：“别、别乱说！”


    那明明就是大人的决定，他们这些小胥吏，能决定什么？


    陶夭露出一个瘆人微笑：“唉，可怜她们生前遭受欺辱，死后怨气缠身，最恨的就是嘴碎、轻薄的男人……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有一个还伸手搭在你肩膀上呢！”


    转成圈圈的指头猛地戳向一人。


    被陶夭指到的衙役猛地甩甩肩膀，连连后退。


    齐齐躲到捕头赵后头。


    后者看了看自己这些手下，不由叹气。


    陶夭还在那尽情发挥呢：“可不是吓唬诸位大哥。小女子我这阴阳眼呀，打小就有啊~”


    她抬起眼，嘴角带笑，目光却闪过冷意：“沈卓给死人送终，我替死人讨公道，你们说，我俩是不是绝配？不过，诸位大哥若是看小女子顺眼，那小女子我呀……也是完全可以和大哥们……试试的呢~”说罢，又冲人抛了个媚眼。


    几个衙役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连连冲陶夭赔笑摆手。


    “不用，不用……”


    “怎么，大哥们又改主意了？”陶夭微微一笑，悠悠丢下一句：“哎，真可惜，那就让青玄观的鬼怪姑娘们相陪诸位吧，先走啦~”


    她提提手上食盒，扭着屁股离开了。


    等陶夭走远了，衙役们还在互相对视，一个个满头冷汗。


    “你们呐……”捕头赵回首看了看几个瑟瑟发抖的手下，又瞥瞥陶夭离开的方向，冷哼了一声：“胆子真小，别被她唬住了。”


    捕块甲小声嘀咕：“赵捕头，你就不怕她说的那些……青玄观的女鬼？”


    捕头赵哈哈大笑：“她说她有阴阳眼，能看见鬼？就能看见了？”


    “那我还说我能看见神仙呢？你们怎么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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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捕快丁将信将疑：“可她刚才说得那么真，咱们……”宁可信其有啊。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小娘子还挺面熟？”捕快丙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陶夭。


    当即被捕快丁给嘲讽了：“面熟？我看你见谁都觉得像是你未来娘子吧？”


    “行了！”捕头赵面露不屑。


    他到底是几人中见过最多大世面的。


    “我看她就是个胡诌八扯的小娘子。什么天生一对，她要真是有阴阳眼，那小白脸还用卖这么久棺材？还来咱们这当临时仵作？”


    捕头赵满不在乎地扔了手中鸡骨头，目光落到剩下的大半只烤鸡上。


    “既然这么会验尸，等明日，本捕头就让他好好验验！”


    “验什么啊？他不正验着呢？”捕快丁朝殓房方向努努嘴。


    “谁说要让他验人，我是要让他验验……咱们吃过的鸡！”捕头赵大笑起来。


    他自觉这主意很棒。


    “回头我们还是烧点香吧……”剩下的衙役依旧心有余悸。


    “你们要是怕鬼，就快滚，别给老子丢人！”捕头赵一脸“老子手下怎么都是这种人”！


    这一切都被躲在墙根处偷听的陶夭尽收耳底。


    看来……他们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自己定要想个办法来，教训教训他们。


    ……还得修饰修饰自己的容貌，省得惹出麻烦来。


    陶夭摸摸自家滑溜小脸。


    非如此，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莫名自信的某人已经开始考虑“以后”这种事情了。


    待陶夭将整个县衙都绕了一圈后，终于发现了厨房。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故意装作提了很沉重东西的样子。


    “姐姐，这么晚，还在忙啊？”小嘴也同抹了蜜似的。


    “你是谁？”厨房里的是一位年近四十？五十？的中年妇人。


    也就陶夭能不顾对方都能当自己娘的年龄差距，厚着脸皮喊人姐姐。


    “姐姐呀，我这里有鸡汤，你来尝尝吧？”


    “那就谢谢你了，放那吧……”妇人还在那笃笃切着菜。


    “都这么晚了，姐姐你做菜给谁吃啊？”陶夭凑近去，不自觉开始和人聊天拉关系。


    厨娘受了陶夭一通吹捧，见她有几分可爱，便也透了些话给她。


    “什么什么？你说明天知府要在这里宴请上官啊？”


    “是啊，这次我们家大人不是破了桩大案子，本来以为升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就去活动了。”


    “这你都知道啊？”陶夭捂了嘴。


    这还是衙门么，不知道的还当是市井八卦小摊呢，一个厨娘都能够知道这么多！


    “那当然了。”王姓厨娘又转了身，去搅锅里的食材——一些大菜的材料可是要炖上很久的。


    “为了这件事，老爷连钦点鸡都备下了呢。平时就连公子想吃，那都是吃不上的……”


    “什么什么……什么钦点鸡？”陶夭再度震惊。


    这小小的州县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鸡还能钦点？”


    这……那人要是听到，都会觉得吃惊吧。


    “哦，是我们私下取的名字，这些鸡呀，老爷曾经跟我们炫耀过多次……”厨娘打开了话匣子。


    “为了保证鸡肉风味独特，每日都用五谷轮养，不仅如此，还选用青玄观山后的泉水配合些养生药材呢……”


    “呃……”陶夭眼角微微抽搐。


    青玄观的水……估计还有很多难以描述的肉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