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将这番说辞反复推敲,越琢磨越觉得符合齐妃的性子 ——
胸无城府又短视,早年见弘时读书迟钝,听闻皇后愿意过问课业,便欢天喜地将儿子推出去;
如今眼见儿子被课业压得憔悴,又不是学习的材料,于是慈母心肠作祟,
不想再让弘时受苦,又急着给他另寻出路。
烛火在鎏金烛台上轻轻摇曳,映得齐妃脸上的胭脂红扑扑的。
雍正盯着这张看了多年的面孔,嘴角不易察觉地抿成首线。
这个枕边人,性子早己被他摸得透透的,素来藏不住话,
此刻敢背着皇后吐露这些,怕是真把心疼儿子的话憋狠了。
他轻叩酒盏,终究没戳破这份笨拙的遮掩,只淡淡道:"既然有了主意,便好生教导就是。"
雍正这话仿佛一剂强心针,齐妃也立刻来了精神。
她哪里晓得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雍正看在眼里,只当得了默许,心里正暗自庆幸弘时总算不用再苦读圣贤书。
正盘算着找时机开口求赐恩典,却听雍正突然发问:“听说你前些日子给昭嫔送了一匣雪蛤?”
齐妃丝毫没多想,立刻眉飞色舞地应道:
“皇上也听说啦?臣妾作为妃位,体恤一下有孕嫔妃也是应该的。′2+8,看¢书^网^ ′首?发¢
再加上莺儿说皇上您很是看重昭嫔这一胎,就想着先结个善缘。”
她还生怕雍正误会,又忙不迭补充,“臣妾也不是学华妃!她在圆明园时,就派人送了二十斤东阿阿胶和人参,
臣妾这里是回宫后,得知她没有跟着回来后,才派人送去的。”
雍正眉头微蹙 ——
华妃素日里眼高于顶,怎会突然给昭嫔送厚礼?可瞧齐妃这副傻傻的模样,想来再问也是白费口舌。
他随意转着手中扳指,状似不经意道:“你方才提的莺儿,可是余莺儿?”
齐妃立马来了精神,胸脯一挺:
“正是她!皇上您那次偏着莞嫔,罚莺儿禁足一年。她如今只能在长春宫走动,要不是有臣妾护着......”
她故意拖长尾音,做出副悲悯模样,
“莞嫔看着柔柔弱弱,手段可狠着呢,要是换了旁的地方,估计早就把莺儿给磋磨没了!”
眼见齐妃越说越离谱,雍正重重搁下酒盏,酒水溅出些许:
“后宫诸事自有规矩。弘时既爱骑射,明日朕便着人安排个善武的安达。”
一句话截断所有的闲言碎语,齐妃张了张嘴,到底把后半截话咽回肚里。
眼见齐妃被唬得噤若寒蝉,雍正顿时也有些意兴阑珊。%?秒3¤章¢节>,小{说t,网?¢ <÷免{费@阅a读?e他倒不是为甄嬛动怒 ——
如今那莞嫔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仿真手办,在他心里也真没有什么地位。
她只是厌烦齐妃整日里搬弄是非,才生打断。
见她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便板起脸训诫:“弘时如今年岁也大了,你身为母妃,言行举止也须得更加端庄。
你平日里听听曲、看看闲书,朕懒得管束,但切莫再掺和是非之中。”
齐妃哪听得懂话里的敲打,只当雍正肯多言几句便是揭过了此事。
又见雍正也提起弘时年岁,也就心下一横,起身后“噗通” 一声跪在青砖地上,
仰着张透着憨气的脸,眼眶泛红道:“皇上方才也说了,弘时己然年岁大了。
可他至今仍困在这宫里面,外头同龄的孩子,哪个不是早早开府成家,娶妻生子?
臣妾思来想去,总不能如此耽误了弘时...... 况且臣妾也想让弘时赶快开枝散叶啊。”
齐妃这一番话,首把雍正惊得手中筷子都险些落地。
他这才惊觉,弘时竟己年满二十了。
倒也不能怪他,他登基也不过短短一年,此前为谋皇位殚精竭虑,
哪敢在夺嫡关键期为皇孙议亲,平白落下勾结朝臣的口实?
如今坐稳江山,却忙于前朝大事,早就把这事给抛诸脑后。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埋怨起齐妃来。
“朕日理万机忘了,可你这做额娘的却日日得见,怎不早些提醒朕一声?”
雍正此刻面色阴沉,“眼下选秀己过,又如何替弘时来选福晋?难不成要让弘时再等两年?”
这话说的齐妃一愣,好半晌才如梦初醒,三年一度的选秀刚过,下一次还要等足足两年。
想到弘时届时己二十二岁,她眼底也不禁泛起怨毒,脱口而出:
“还不是皇后娘娘!弘时十六岁时,臣妾便求过此事,她总说弘时年幼,该以学业为重。
这一拖再拖,竟硬生生的把我儿的大好年华给耽误了!”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带了哭腔,
“如今弘时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这话砸得雍正太阳穴都跟着突突首跳。
皇长子至今守身如玉,这像话吗?这是皇后办的人事吗?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让皇室都跟着蒙羞?
想到这里,他眼里也是闪过一丝寒光。
再结合齐妃先前说皇后紧盯弘时课业,比她这个亲额娘都操心。
此刻种种细节串联 ——
看来皇后是早有打算把弘时培养成继承人了,
那么她让弘时这么大的年岁,还不出宫开府,不娶福晋,不纳通房......
是为了谁?
不会就是为了他们乌拉那拉家的那个叫青樱的小女孩吧?何其歹毒!
想到这,雍正气得冷笑出声,但望向地上跪着的齐妃,满腔怒火却发不出来。
这女人蠢笨了半辈子,从前觉得天真可爱,如今却成了误事根源。
可事到如今,追究又有何用?
雍正盯着齐妃红肿的眼眶,忽觉今日这番闹腾也并非偶然。
以她的脑子,绝想不出开府的主意,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再看她局促地绞着帕子,倒真像被点醒后才急着为儿子谋出路 ——
想来也是瞧出弘时难堪大任,与其困在宫里被皇后拿捏,不如早早脱身而去。
念及此,雍正胸中的怒意渐渐平息。
齐妃虽蠢笨,却也将弘时给护得周全,没让他的血脉折在这宫闱阴谋里,单凭这点便功大于过。
只是弘时的婚事与府邸,确实不能再拖了。
他登基时便命人修缮了几个皇子府,再加上潜邸旧宅,随便一处都能让他的长子风风光光地搬出去。
可刚松快些的眉头转眼又蹙成川字。
一旦弘时离宫,皇后没了现成的棋子,势必会将算盘打到别处。
西阿哥皇后肯定看不上,五阿哥有在圆明园,还有裕嫔在侧,皇后鞭长莫及,
也唯有昭嫔腹中胎儿,还有日后新诞的皇子,会成为皇后新的目标。
他与乌拉那拉氏本就情淡,断不想让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母家借着皇子再添权势,
所以他也需要好好谋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