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抿唇不言语。
她没有再冷嘲热讽，也没有浑身带刺。
厉渊这话有几分真心，也算是厉渊有良心。
可是不管是什么补偿，她失去的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是认真的。”
大约是怕许穗不相信他，厉渊又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许穗眉头拧起，“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补偿，把这些年我在你们厉家当牛做马的费用给我就行。”
她不能死鸭子嘴硬，他说要给补偿，她得要。
她需要钱。
有了这一笔钱，至少在国外她能够专心的在研究所治癌。
没有钱寸步难行。
但是她不知道治病需要多少钱，打底也要个几十万吧？
厉渊的眸子一深，“好。”
“你要多少钱？”
他直截了当的问。
许穗也没客气，比了一个巴掌。
“我要五千万！”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要得多。
治病要多少还不知道，但是她得多要点钱。
乔盛夏和他生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厉承能不能有好日子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想的，是给厉承留一笔钱。
就当是她偿还了母子情分。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有后妈就有后爸！
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她也不能真的狠心到什么都不管。
是她要生厉承，她对厉承是有一份责任在的。
可她话音一落，车子陡然就是一个颠簸。
前面的司机都吓到了。
五千万？
离婚就要分走五千万？
许穗往前栽了一下，眼看着额头要撞到前面椅背上去。
一只脉络分明的手背抵在了椅背上。
她没有撞到头，而是撞到了那只手上。
“小心。”
厉渊扶住了她的手腕。
肌肤相贴，许穗眉头拧得更紧，她看他一眼。
“我没事。”
这一眼，让冷峻克制的厉渊浑身不安。
“抱歉啊，厉总，前面有个货车急刹。”司机解释了一句。
厉渊没放在心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穗也重新坐稳。
可就是这眨眼间，原本正常行驶的轿车忽然又是一阵剧烈地颠簸——
下一刻。
许穗只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撞了出去。
痛！
撕心裂肺地剧痛在身体里炸开，车子不受控制地向一侧侧翻。
然而，就在她的身体要被路边的护栏刺穿时——
有一双手，倾尽全力，用力地把她圈在了怀里！
又晕又痛，许穗意识迷茫，鼻尖是燃油和血腥味交错在一起的味道，她全身都痛，痛得脑海一片空白，说不出来话。
车门在巨大压力下变形了，断裂的护栏直直插入了男人的身体里。
她满脸都是血，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只能看到厉渊染血的脸。
他脸色死白，双眼半睁着，嘴角有血呕出来。
但双手还是紧紧拥抱着她。
天地寂静，耳畔只有烈火燃烧的声音。
那断裂地铁制护栏，插入了他的身体里……
许穗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厉渊眼睛里只能看到她。
“对不起……”他虚弱地道。
他的五脏六腑被巨大的痛苦吞没，意识越来越模糊。
一说话，血会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对不起……许穗，对不起……”
“是我的错！”
“原谅我……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心里有你……”
“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
他的眼神开始放空，血红的瞳孔里浮现出疼痛。
许穗连眼睛都不会动了，呆滞地看着面前这张苍白透明的脸。
她彻底泪崩，无法抑制地恐慌和悲痛压垮了她残存的意识。
她听到自己破碎而颤抖的哭喊声。
“厉渊——”
“你别……这样……”
为什么啊！
为什么？
她都这么恨他了，他为什么还要为她挡住那一根护栏？
她伸手想触碰他，但她抬不起手，一动就是钻心刺骨的疼。
封闭扭曲变形的车厢里，混杂了各种味道。
绝望在周围蔓延……
许穗痛得流泪，想推开他，可双手都动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撞断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挡在自己的面前。
“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这么多，我不能再让你出事……”
他也很痛，即便是很能克制隐忍，但是声音越来越低。
许穗泪如雨下，像个疯子。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这样对我……你别在说了……”
“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许穗从没这么恐惧过，仿佛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那种轰然倒塌的绝望和崩溃，让她痛不欲生。
护栏扎穿了厉渊的身体，她却比他还要震惊痛苦！
她想过很多种结果，好聚好散，或者是反目成仇。
但唯独……没想过，在这危急关头，他会义无反顾地抱住她。
那根护栏刺入他的血肉里，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要痛得死去了……
为什么？
她满脸的血泪，胡乱地摇着头。
好像到了这个时候，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他……不是爱乔盛夏吗？
这又算什么呢？
她不要他的命，她要他的命来做什么啊！
轿车被货车撞翻，两辆车撞击到一起，最后被货车压住了。
市中心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很快就有路人报警了。
120也很快就来了。
前后没超过二十分钟。
但是，许穗却觉得好漫长，她的脸抵在他的胸膛，最后感知他的气息和温度。
她看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许穗心脏痛得扭曲，她无法顾及那么多。
“你别睡……你别闭上眼睛，你不是说你要补偿我吗？”
“你死了怎么补偿我？千万不要睡……你想想，乔盛夏，她怎么办？”
“厉渊……求你，你别睡。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只要你不死，我就原谅你，我不恨你死了……”
“求你啊！”
“不要闭上眼睛……”
许穗声音哑到哭不出来了，她看他闭上了眼睛，她的世界都天崩地裂了，一片阴沉黑暗。
可不管许穗怎么哭，怎么喊，甚至她用脸去贴他的下巴，试图让他保持清醒，但他太痛了，太虚弱了，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
许穗心底爆发出了凄厉绝望的痛。
她流出来的泪，冲刷了脸上的血，看着像是血泪。
她喉咙里发出了悲鸣，“厉渊……”
“你别睡……我求你，你活着，你活着我就原谅你……”
可他没有回应。
仍旧没有回应。
只是他依旧抱紧了她，他下颌的血流到了她的睫毛上。
“啊！”
许穗发出了痛苦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