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爪那双浑浊狂暴的赤红眼眸深处。
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恐惧光芒骤然熄灭。
如同被无形的狂风吹灭的烛火。
只剩下空洞。
一种纯粹的、被彻底抹除神智的空洞!
他前冲的庞大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提线的木偶!
紧接着——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肉体爆裂声响起!
血爪那颗狰狞的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中,瞬间扭曲变形!
暗红色的皮肤、虬结的肌肉、黑色的筋络、森白的骨骼…
所有组织在那朴素一掌推出的方向上。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般,由内而外地层层塌陷、挤压、爆开!
红的、白的、黑的…
混杂着粘稠的浆液和碎裂的骨渣。
如同被捏爆的腐烂果实,猛地喷溅开来!
狂暴的冲击力不止于此。
血爪那向前猛扑的庞大身躯,被这股由内而外的毁灭力量推动着。
竟诡异地继续前冲了数尺,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轰然砸落在地!
头颅部位只剩下一个碗口大小的不规则血洞。
颈骨茬子森森刺出,兀自向下流淌着粘稠的污血。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矿道。
那头令赵磐重伤、孙奕束手、所有人绝望的炼气九层巅峰邪修首领。
竟被这无声无息、看似朴素笨拙的一掌,隔着丈许距离,打爆了头颅!
死寂。
矿道内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跳声。
孙奕握着松涛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死死盯着地上血爪的无头尸身,又猛地转向角落那个缓缓放下手臂、依旧佝偂着背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骇。
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没能看清楚牧二是如何出的手!
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仿佛蕴藏着万物凋零与寂灭的恐怖意韵一闪而逝!
赵磐靠在冰冷的洞壁上。
半边身子都被血爪头颅爆开的污秽沾染,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牧二,眼中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荒谬绝伦的寒意。
这病鬼…这灵植夫…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一掌…是人能打出来的吗?
牧二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各异的目光。
他放下手掌,身体似乎因为刚才那一击而更加虚弱,微微晃了一下。
血爪庞大的无头尸身砸落在地。
矿道内粘稠的血腥气骤然凝固。
孙奕的剑尖兀自嗡鸣,湛蓝光芒映着他脸上未散的惊悸。
赵磐瘫在角落,半边身子糊满红白污秽,望向牧二那双浑浊眼睛时。
瞳孔深处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像是被毒蛇盯住的蛙。
牧二轻轻咳了一声,枯瘦的手掌无力垂下,方才那一掌仿佛抽空了这具残躯最后的气力。
他靠着冰冷岩壁缓缓滑坐在地,破碎的灰衣被血爪临死反扑的罡风撕得更烂,露出底下同样布满陈年旧伤、瘦可见骨的胸膛。
喘息艰难,每一下都扯着破烂风箱。
“多…多谢牧师弟援手!”
孙奕率先回神,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他快步上前。
目光扫过牧二惨淡的面容和那具震慑人心的无头尸体。
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愈发郑重:
“若非师弟雷霆手段,今日我等皆要葬身于此。”
角落里的赵磐猛地一颤。
孙奕这一声“师弟”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他心头残存的最后一丝骄狂上。
他挣扎着想站起,左臂伤口处侵蚀的阴寒气机却骤然反噬,疼得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狼狈不堪。
那头废了的冰煞兽玄鳞,拖着一只断爪,呜咽着蹭到他腿边。
一人一兽蜷在阴影里,再不敢看牧二一眼。
牧二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枯槁的手指艰难地抬起。
指向血爪尸身腰侧一处——
那里挂着一个毫不起眼的乌黑皮囊,鼓鼓囊囊,却被浓稠血污盖了大半。
孙奕瞬间会意。
他强忍着恶心,一剑挑开皮囊系带。
几块下品灵石、几张污浊符箓滚落出来,混杂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赤红如凝固鲜血的残玉。
玉质温润,甫一暴露在矿洞污浊空气中。
竟自行散发出柔和清光。
荡开周遭粘稠的血腥煞气。
丝丝缕缕纯净浩瀚的生命气机悄然弥漫。
万年血髓玉残片!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贪婪的目光死死黏在那抹惊心动魄的赤红之上。
孙奕深吸一口气。
郑重地用剑尖托起那枚残玉。
几步走到牧二身前。
微微躬身:
“牧师弟,此物当为你首功!”
他身后几名传功殿弟子紧紧握着法器。
眼神复杂地在那残玉与牧二之间游移。
戒备之意未曾稍减。
却也无人敢出声质疑。
牧二伸出枯枝般的手。
指尖触碰到残玉温润的表面时,那浑浊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微弱的光。
他没有推辞,只沙哑地挤出两个字:
“守好…谷。”
这是对孙奕的提醒。
亦是对那几道戒备目光的回应。
残玉被他小心地纳入怀中破旧的衣襟内层,紧贴着心口。
刹那间。
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暖流,如同温润的溪水,悄然穿透皮肉。
缓缓渗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深处。
体内那如同破败房屋般簌簌欲塌的根基。
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极其细微却坚韧的支撑之力。
黑风山入口处,暮色低垂,瘴气更浓。
当两个传功殿弟子用简易担架抬着重伤萎顿的赵磐。
孙奕持剑护卫在后。
以及那个佝偂着背、步履蹒跚走在最后的灰衣身影出现在守候弟子视线中时,压抑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是孙师兄他们!出来了!”
“赵师兄…怎么伤成这样?玄鳞也…”
“血髓玉呢?任务完成了?!”
一道道目光带着急切、贪婪、惊疑。
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队伍。
最终死死定格在队伍末尾那个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影上——
灵植谷那个病痨鬼牧二!
他居然活着出来了?
而且…孙师兄竟隐隐落后半步,护卫姿态十足!
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惊疑不定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