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导,作为女性导演,您为何选择这个关于饮食障碍的敏感题材?"一位记者问道。
初穗微微怔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边缘。
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比平时更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最大的困难……大概是学会‘沟通’吧。”
台下传来轻微的骚动,显然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初穗垂下眼睫,继续道:
“拍女主角在法庭上为受害者辩护那场戏时,另一位导演坚持要用失控的手持镜头来表达,说这样才够‘真实’。但我觉得,一个经历过创伤的女性在为曾经的自己抗争时,她的视角不该是混乱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
“当时我们争执了很久,最后甚至我们的制片人还悄悄问我……‘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影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初穗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作为女性导演,最难的从来不是技术或审美上的分歧,而是当你坚持某种女性视角时,总有人觉得那只是‘情绪化’的表现。”
“当然,我没有质疑我们其他导演的意思,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感想,分享给大家。”
身边那位副导演也大大方方承认是自己,“上台之前 我还跟我们穗导打赌来着。”
“看了今天观众的反应,事实证明我们穗导是正确的。”
副导演是个爽朗的北方男性,跟初穗关系不错,最后说完还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
一下子逗笑了在场不少人,连初穗都连带着不好意思笑出声。
只不过笑容略显苍白。
有了副导演无心之举的热场,后面的采访环节都举行得很顺利。
没人注意到,她回答问题时会时不时轻咬下唇,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不适;也没人发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初穗在原地坚持到最后一名观众离开。
前面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初穗恍惚间仿佛还能听见耳边那些掌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
助理张默收拾完东西,跟她说今晚的聚餐地点。
初穗刚要开口,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水不断上涌。
她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初穗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后台休息室的洗手间。
她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对着马桶干呕不止,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穗姐,我们去医院吧。”张默跟着进来,焦急地拍着她的背。
初穗无法开口说话,接过递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口。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恶心感。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让她浑身一颤。
忽然,豆粒大的眼泪便从初穗眼尾泄下。
如果是你在的话,再等等我好吗
初穗闭着眼,说出来的声音轻飘飘,低得不行。
张默隐约听见“救护车”三个字。
她反应很快,立马呼叫了救护车的电话。
外面,剧组工作人员,主演都在担心。
张默在初穗的坚持下,只好出去让他们先离开。
“大家不用担心,穗姐就是最近因为电影的事情操劳过度,今晚上聚餐穗姐说她先不过去了,大家吃得开心,穗姐买单。”
对于这个理由,没有怀疑。
毕竟大家好歹个朝夕相处了几个月,他们是亲眼见证了从电影开机到现在,初穗投入了十足十的精力。
连带着体重,今天看见她众人都很惊讶,估计距离她前两个月,得少了有七八斤不止。
众人只好让张默好好照顾好初穗,便都散了。
剧组其他人刚驾车离开的时候,顾淮深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走廊和紧闭的洗手间门。
张默正在催促救护车,看到顾淮深时明显愣了一下:“顾总?您怎么”
顾淮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让他胸口发闷,一股莫名的恐慌感令他十分不安。
原本他现在本该出现在顾氏的谈判桌上的,但是半个小时之前保镖发来的关于初穗活动现场的照片令他揪心。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不肯休息。
男人当下就撇下了一众人,赶到了这边。
“她人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
张默指了指洗手间:“穗姐在里面,她”
话还没说完,洗手间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顾淮深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初穗倒在洗漱台旁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
她的手指还紧紧抓着洗手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是在失去意识前试图稳住自己。
“初穗!”
顾淮深几乎是跪着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她的身体轻得可怕,像一把随时会消散的绒毛。
他这才注意到她墨绿色的裙摆上沾着几滴刺目的深色,格外扎眼。
血腥味蔓延开。
“快叫救护车!现在!”顾淮深的声音里带着张默从未听过的慌乱。
张默也被吓的不轻,哆哆嗦嗦开口:“穗姐五分钟之前就让我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顾淮深将初穗打横抱起,因为顾及她裙摆上的血迹,脑子第一次乱成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
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顾淮深根本不敢跑。
怀中的女人轻得让他心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穗穗不怕”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带你去医院。”
听见熟悉的声音,初穗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睫毛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眼睛,最终只有一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