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瞳滴溜溜地转了圈。


    爱丽丝紧皱的眉头因黑龙先生的话语散开，抛开连续几天连轴转以及「绿堡」、母亲之事带来的烦闷。


    若是小尼约她去的地方与工作无关，哪怕是自己无心继续工作，也会因即将到来的圣诞集市日，加上阿兰女王、主教大人的无火烛、明光石订单等等事情不同意这次出行。


    虽是如此，小魔女依旧难以提起精神，只微微点头答应尼格霍德道：“走吧，我们速去速回。”


    毕竟，天已经黑了。


    “等等。”


    温润的声音传来，似和煦春风，阻止她迈出店铺的脚步。爱丽丝回头，扬眉以问，面前伸出一只大手，递来长条白色亚麻布。


    若是上一代大魔女在这，定要指出，这不就是她所知的围巾吗？？！


    白色亚麻布！


    白色可是亚麻布要多次浸泡、煮沸和晒干才能达到的颜色。


    这可谓是帝国贵族才能享用的“白色黄金”！


    爱丽丝惊得睁大眼眸，喜上眉梢。


    “你从哪买来的！？”


    睁大的眼眸因他拿出这白亚麻布与魔法一样神奇而惊叹，又喜于这与魔法带给她的惊喜完全不同，惊喜得她心中一暖，忘却先前的不愉。


    尼格霍德嘴角微扬，不做回答，暗叹着他先前在红玫瑰教堂里，“打劫”主教的举动实在是妙，这就是战略友谊的妙用：“打劫”送礼。


    “诶？等等，”试着将“白色黄金”围在脖子上的爱丽丝手一顿，“你这围脖要是买来的，那金币是哪来的？”


    她没给过小尼金币啊？


    小魔女怀疑地望着男龙，“抢来的？”


    某种意义上小魔女无限接近了真相，可黑龙先生脸上不露破绽。


    他淡笑道：“怎么可能？这是主教感激我教他法咒和曲目的回礼。”


    如若天使主教在这必然要骂此龙两副面孔，满口谎言，人面毒龙心！


    真相彻底掩于尼格霍德的面下。


    冬日漆黑的街道上，仅有木窗缝里透出夜光草灯的辉光，爱丽丝拢了拢脖间的布，它似乎与黑龙先生的大手同温。


    从大道行至抄近道前往店铺必经的小路，她目光从黑龙先生的身后流连到那一盏盏夜光草灯上，要是全都换成她家店铺的明光石，那都是小金币呀！


    尼格霍德还以为她在光明正大地冲自己笑，脸上微热，轻咳几声，将双手插｜入兜里，前进的步子一下子不自然起来，低下头不好意思问，错过之后爱丽丝真正看他时的甜笑。


    毕竟他这不自然的样子太过明显，引得她的目光转落在他身上。黑龙先生总是这样，默默地付出，很少同她说自己曾经受过的伤。


    所以，就连他先前的欺骗，魔女也选择暂且原谅。


    这条黑龙只是害怕受伤罢了，利益交换，是他以黑面遮住那颗炽热龙心的手段。


    见男龙低头看路，差点撞到路旁的木杆子，本是微弯的唇角，更加放肆起来，爱丽丝捂着肚子对这“胆小”的黑龙大笑出声。


    高大的男龙在她眼里又胆小，又可爱起来。


    她手上偷偷紧了紧脖上的“白色黄金”，那黑龙先生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


    尼格霍德后退一步，远离这差点绊他一脚的木杆，抬头指向它顶上的木牌。


    清冷月色照耀下，木牌于小魔女面前显露它的真名：“这里没有夜集市”。


    ……


    啊？这也太显眼了，不怕城镇管理发现吗！？


    嘴角默默抽搐间，爱丽丝的目光被木牌后方更远处的光辉吸引。


    小路所处之处地势较高，将满是重建了地基的房屋的中心广场环抱其中，广场上，有不少身影在升级版明光石的光照下搬着砖瓦，母亲也应该在这些行列中。


    想到这里，爱丽丝微垂下眼眸，眼底原先的笑意淡了下去。


    尼格霍德看在眼里，心底再次确认了先前的猜想。


    明月高悬在立于木牌前的两人身后，清冷又孤寂地照着世间，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倒显得他们的影子倚偎在一起。


    他勾唇，望向中心广场的方向，“这重建工作中，有很多年近半百的自由民，他们务农抚养孩子们长大。”


    “冬季缺少收成，他们就在准备好来年开春播种的前提下，四处奔波。”


    月光下，碎发的影子遮住魔女的眼。


    “我的母亲，也正是这成百乃至上千自由民中的一员，”爱丽丝看向黑龙先生，见通往夜市的小路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干脆边走边说。


    “自由民大多务农，身份的差距令他们无法接触价值更高的东西，眼下我凭借能力成了贵族的一员，母亲却不愿与我乘舟，共度风雨……”


    听着小魔女讲述她同母亲关于前往「绿堡」的分歧，尼格霍德不由暗叹，两人还真是倔得三头龙都拉不回来。


    分明都是为对方着想，都从对方角度出发考虑，但也正是因此，他们争执起来。


    待爱丽丝诉说完心里的烦闷，尼格霍德安慰她，真正的一家人都没有隔夜的仇怨。爱丽丝颔首认同，眼下她对他说出这事，心里郁气也差不多散了大半，能隐隐察觉到母亲话语背后的用意。


    尼格霍德清楚，若是爱丽丝与她的母亲能将用意说开，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如何帮助爱丽丝与菲塔夫人，尼格霍德金眸微眯，脑海中浮现咖啡豆的模样。


    就靠你了。


    隐隐的叫卖声渐起，尼格霍德带着爱丽丝拐进这小道右侧，穿过修道院间的窄缝，不少席地而坐的摊贩映入眼帘。


    “来来来，看一看呐，我这有3份「深海呢绒」、1份「精灵之森火爆花蜜」、5份「摩卡豆」全都限时限量，来自异域啊！”


    这位摊主一叫唤，名字就吸引了爱丽丝和不少来逛这民间夜市的人的注意力。他们围拢上去，隔绝了爱丽丝和尼格霍德打探的视线。


    深海、精灵之森、摩卡？这些和指南书里所说的名字一模一样的原料，原来夜市就有！


    爱丽丝惊愕得微张嘴，眼神责怪尼格霍德，怎么现在才告诉她有这地方。


    黑龙先生看出爱丽丝的责怪，眨眨金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欲｜望魔女大人。”


    行，很好，又装不知道。


    爱丽丝在心里感叹着，以如同死鱼般的眼神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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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他。黑龙先生什么时候得知此处的暂且不提，敢情先前不告诉她，就是因为感情未到呗。


    那眼下肯告诉她，又是否是因为他对她也有不一样的心思？


    尽管摊贩售卖的原料是指南书上提及的，但眼下两人更需要找到「咖啡豆」，故而暂且放下对这摊贩的好奇心，继续在挂有提灯、左右皆有小摊的路上搜寻。


    “我的父母比起你母亲来兴许更宽和些，”行走于爱丽丝身侧，尼格霍德打开话匣子，刻意对比起来。


    这番对比令爱丽丝眉峰微挑，同时也对尼格霍德的过去更多了几分好奇：“你，你们那边不都是传说中的放养吗？”


    “怎么说得我这么凄惨，”尼格霍德被她这话逗得扬眉，转头纠正她，“这可不一定，和人一样，看父母吧。”


    听着尼格霍德后续提到的什么放任他与同龄人互相你一爪我一爪，爱丽丝对黑龙先生所说的宽和有了更深的认知。


    龙族的宽和，是放任孩子和别家打架还要求打赢吗？？？


    “那这对比就不成立了，”爱丽丝摇摇头，否认尼格霍德得出的对比结论。


    母亲对她的宽和，在于不将她视为可以随意嫁人换取钱财，在于和父亲一起教她识字，使她有能力去认识世界，而非成为一个寻常的农妇，并尊重她的经商决定。


    同尼格霍德说到尊重决定，爱丽丝顿住，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起来。


    思量间，她眉头皱起又松开，再皱起，似乎在说服自己什么。


    挤着人群，两人从夜市一头走到另一头，听着有不少其他城邦之人带来的绸缎，有异域带来的新商品，甚至有来自「绿堡」的奴隶……


    “商品”令爱丽丝的棕眸一瞬锐利，冷光于中闪过。


    可两人这么问了一圈下来，待他们买到解除奴仆契约所需的「地矿彩石」后，也没在“商品”品类丰富的夜市里找到魔女所需的咖啡豆。


    站在这小条街道的暗处，通向幽深路径的起点，爱丽丝抱臂，手指在臂上轻敲，如同在拷问尼格霍德，“「咖啡豆」呢？”


    “「咖啡豆」自然在这集市里，”黑龙先生微笑着回击她的质问，金眸里闪过狡黠。


    爱丽丝被他激得挑眉，甚至想把脖子上的“白色黄金”贴在他鼻子上，幸好小魔女握了握拳，忍住用这昂贵礼物砸他以及捏高挺鼻梁的冲动。


    魔女回头又带着黑龙逛了圈，这次只要是豆，她都没有放过，不止是问，而且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看这些「摩卡豆」、「猫屎豆」、「dirty（脏脏）豆」等等。


    形状、外形、大小分明同指南书上见过的图片一致，都是椭圆的咖色，就是「咖啡豆」，只不过这些商家给它换了个名字，又不承认咖啡豆本豆。


    这些名字怪得爱丽丝苦着张脸，尤其是这「猫屎豆」，她再难压抑得知名字由来的冲动：“店家，我先前询问你的就是这种咖啡豆，你怎么给它起这名字？”


    “去去去，小姑娘别瞎讲，”商家挥手阻止爱丽丝说“错话”，他看了看围过来的人群，赶紧解释，试图化解他们的不满，“这就是「猫屎豆」，不是什么普通的咖啡豆哈！各位客人可没花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