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羽 作品

43. 前尘(下)

    “月下初八是个吉日,该给姝儿名分了。”


    他那温柔的神情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商芷的手指紧紧攥住酒壶,指节泛白。


    “啪——”


    玻璃酒壶砸在青石板上,琼浆玉液溅湿了她的绣鞋。东轲姝受惊般往江楼月怀里躲去,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转向她时却闪过一丝得意。


    “乐昌公主殿下!”江楼月的声音裹着寒意传来。


    商芷转身就跑,猩红斗篷在风雪中翻飞。回廊仿佛没有尽头,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称呼像刀子扎进心里。


    只有在震怒时,他才会用这个中原赐予的封号唤她。


    “公主!”玉露和兰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扶住她。兰烟凑到她耳边低语:“奴婢刚打听到,那东轲姝是东轲伊的亲妹妹。当年王上在大宏为质时,是他极力促成王上回楼兰,并助力王上夺得王位。”


    “都出去!”她扯下被雪水浸湿的猩红斗篷甩在地上。


    玉露刚想上前,被兰烟一把拉住。二人对视片刻,默默退到屏风外侧。透过纱屏,她们看见公主踉跄着扑向梳妆台,鎏金首饰盒被扫落在地,珍珠项链断开,莹白的珠子滚了满地。


    “王妃从没这样失态过……”兰烟绞着帕子低语。


    内室里,商芷盯着铜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她抓起胭脂盒砸向窗棂,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琉璃窗破了个洞,寒风裹着碎雪灌进来。


    “凭什么……”她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妆台上放着的和亲诏书刺得眼睛生疼,那上面“永结秦晋之好”六个字此刻看来如此可笑。


    外间突然传来玉露的惊叫:“殿下您的手!”


    商芷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折断了两根,血珠正从月牙形的伤口渗出。她竟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口像被冰锥捅了个对穿。


    翌日清晨的霜花还未在窗棂上化尽,青鸾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叩门声。玉露端着铜盆的手一抖,温水溅湿了裙角。


    “谁这么没规矩?”兰烟蹙着眉拉开殿门,迎面撞上阿卓那张敷着厚粉的脸。东轲姝的贴身侍女身后跟着四个粗使婆子,阵仗大得像是来抄宫。


    “奉我家夫人之命,请王妃娘娘移步雪山冰湖。”阿卓草草行了个礼,腕上的银镯叮当作响,“山神与月神需得王上与王妃共同祈福才能请动,这是楼兰百年规矩。”


    玉露“啪”地摔下手中巾帕:“放肆!王妃这几日染了风寒,去那么冷的雪山脚下,出了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我们殿下金尊玉贵,可不是你们这些沙堆里的女人能比的。”兰烟斜睨一眼讽刺道。


    “王上说处理完正事也会过去。”阿卓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羊脂玉佩,边缘沾着嫣红的胭脂,“您看,这是王上亲手交给夫人的信物。”


    内室的月影纱帐猛地晃动。商芷赤足地毯上,透过缝隙看见那枚她再熟悉不过的蟠龙玉佩。去年江楼月生辰时,她亲手系上的墨绿色穗子还在玉佩下方摇晃。


    兰烟气得浑身发抖:“谁知道这玉佩是不是你们……”


    “兰烟。”商芷掀帘而出,打断侍女未说完的话,“更衣。”


    玉露急得去拦:“那雪山脚下寒彻骨髓,现下该静养,当真不宜去那儿。”


    “本宫倒要看看,楼兰有什么样的神灵。”商芷抚过妆台上积灰的螺子黛,突然狠狠折断在掌心,黑灰簌簌落进鎏金痰盂。


    阿卓得意地瞥向兰烟:“王上还说了,王妃若实在不愿来……”


    “备轿。”商芷打断她。


    更衣时玉露的手一直在抖,“殿下,您金尊玉贵,实在犯不着跟那些人动气。”


    商芷按住玉露发抖的手。铜镜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面色,突然抬手抹了艳丽的胭脂上去。既然要演这场戏,总要妆容齐整才不辜负观众。


    轿辇经过雪山脚下的湖泊时,兰烟突然扑到轿窗前:“殿下,这里偏僻难行,还是回去吧!”


    玉露死死攥住轿帘,阻隔着帘外冷风。


    “不过女人家的争风吃醋,有什么可怕的?”


    商芷掀了帘子下轿,看见东轲姝披着狼皮大氅,在冰湖旁盈盈下拜:“请王妃见证,这是楼兰最神圣的雪山和最纯净的湖泊。王上说我的封号要加‘月’字,从此我就是东轲姝月,与王上同名。”


    商芷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同名?江楼月不是说,这个“月”字,是他母妃取的,出自楼兰神话中最勇猛的天神,如今竟将这个字随意赐给旁人!


    “侧室见正妻当行跪拜礼!”玉露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格外清晰。


    东轲姝月抬起头,露出一张如新月般皎洁的脸庞:“回王妃的话,这里是楼兰,没有跪拜礼。”


    商芷缓步向前,绣着凤凰的锦靴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她今日特意穿了正红宫装,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


    “东轲姑娘怕是忘了,”商芷的声音不疾不徐,“抛开楼兰王妃的身份,本宫还是大宏公主。未册封的侧室见到大宏公主,理当跪拜。”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在空中形成细小的漩涡。东轲姝月的大氅被吹得猎猎作响,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一旁的兰烟见状,立刻上前示范,跪在雪地中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宏礼:“东轲姝月参见王妃娘娘。”


    玉露冷笑一声:“大宏想要的,就算是楼兰的先王妃,也得拱手相让,也得将下一任楼兰王送到大宏为质子。东轲姑娘不过是朝臣的妹妹,有何高贵之处?今日见了王妃,必须跪拜!”


    东轲姝月的脸色变了变,她忽然转身面向冰湖,声音里带着决绝:“王妃既然不容我,那我便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那道披着狼皮大氅的身影已经纵身跃入湖中。冰面碎裂的声音刺耳至极,湖水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


    “夫人!”阿卓扑到湖边,声音凄厉,“这湖水是雪山雪水融化形成的,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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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主子身子弱,受不得这等冰寒啊!”


    商芷愣在原地,她没想到东轲姝月会如此极端。冰湖下的水流湍急,眨眼间已经看不见那抹狼皮大氅的踪影。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商芷回头,看见江楼月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东轲伊和几名侍卫。江楼月今日穿了墨蓝色楼兰骑装,带着蓝宝石抹额,棕色长发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俊。可他的眼神却比这冰湖还要冷。


    “怎么回事?”江楼月勒住马缰,目光在碎裂的冰面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商芷脸上。


    东轲伊已经翻身下马,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流星般的光芒在商芷身上来回扫视:“王妃这是何意?”


    不等商芷回答,东轲姝月的侍女已经跪爬过来,哭喊道:“王上明鉴!王妃善妒,非要我家主子行什么跪拜礼。主子不肯,王妃就……就逼她跳湖!”


    “胡说!”玉露和兰烟同时出声。


    江楼月抬手制止了她们,眼神阴鸷地盯着商芷:“你就这般容不下她?”


    商芷胸口如被重击,她仰起头,倔强地迎上江楼月的目光:“她自己要跳,旁人如何拦得住?”


    “哼,拦不住?”江楼月冷笑一声,转头对侍卫喝道,“还不下去救人!”


    东轲伊已经脱去外袍,二话不说跳入湖中。他带来的随从也纷纷下水,湖面顿时乱成一团。


    商芷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江楼月甚至没有问一句事情经过,就已经定了她的罪。她看着江楼月焦急地盯着湖面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王妃……”玉露担忧地扶住她的手臂。


    商芷甩开她的手,突然大步走向湖边。她脱下厚重的锦缎外袍,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中衣。


    “王妃不要!”兰烟惊呼。


    但商芷已经纵身跃入湖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像是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皮肤。她不会游泳,只能任由身体下沉。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似乎看到一道身影向她游来。那人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腰,带着她向上浮去。商芷昏昏沉沉地想,是江楼月来救她了吗?他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在乎她的吧?


    “哗啦”一声,商芷被拖出水面。她剧烈地咳嗽着,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却是东轲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而远处,江楼月正抱着刚被救上岸的东轲姝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东轲伊将商芷打横抱起,他的胸膛温暖如火炉:“王妃何必如此?”


    商芷的牙齿不住打颤,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的视线越过东轲伊的肩膀,看到江楼月正小心翼翼地拂去东轲姝月脸上的水珠,那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一件珍宝。


    一滴温热的水珠从商芷眼角滑落,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她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