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喵 作品
50. 溯溟
一旁的乌骓马用头轻蹭了一下付一的脸，鼻孔里扑出的白雾扑到了付一肩上。
付一随手挥去，正色说道：“这落魂崖跳下去便是粉身碎骨，那高人引你至此，难保包藏祸心，你切勿轻信。”
林灿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你想报仇，自身性命才是重中之重。”付一循循善诱地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林灿闻言，猛地抬起头，她推开付一的手，语气转为冰冷，她直直地看着付一，质问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线索，那东西就在崖底，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她扭头朝崖边跑去，被付一一把拉住，付一焦急地说道：“你且听我说，你把事情讲明白了，我们再做打算。”
谁知林灿此时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拉不住她。
“你不信我？”林灿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付一脸上停留了一瞬，肯定地说道。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崖真跳不得。”付一一边急切地安抚着一边想干脆伸手点林灿的哑穴，谁知竟看到了林灿体内逐渐浮现的神祈，血红色的绕着林灿的手臂，浮出一朵三叶花的模样，付一愣了一瞬。
谁知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林灿陡然运力，纤腰一扭，身子如同柳叶翻飞，顺势一甩，反手挣脱了束缚。
“灿儿！”付一一声厉喝。
林灿的身影如飞鸟般，掠过崖畔，直坠崖底。
付一眼眸骤缩，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刺了一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脚尖一点，猛地纵身跟了下去。
风声呼啸在耳边，衣袂翻飞如残叶，他死死盯着那一抹下坠的身影，忽然眼前发白，内息一滞，整个人晕了过去。
“这十里八乡的哪有店，小溪都冻上了，煮点雪水喝喝得了。”柳葶苧嘟囔着策马赶回，偏头避开雪松的枝丫，不小心碰到的积雪簌簌落下，落在她肩头。
她高声问道：“你们聊好了没？”
无人应答，她从林中窜出，只有两匹无主的马，孤零零立在雪地里，尾巴偶尔甩动，拂开落雪。
她心里一沉，攥紧了缰绳，眼底闪过一丝警觉。四下白雪皑皑，寒风卷着松针簌簌作响，仿佛有什么不安分的气息潜伏其中，惹得她心里发虚。
“师父！付少侠！”她又大喊了几声，声音在崖顶回荡，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她翻身下马，踩在雪地里，差点摔了一跤。
付一的乌骓马的四蹄重重踢着积雪，显得有些躁动不安，来回地在原地转圈，看到柳葶苧发出一声凄惨地嘶鸣。
柳葶苧快步走到它旁边，抚了抚鬃毛，扯住了缰绳，乌骓马似乎嗅到了她的气息，缓缓地收了蹄，原本焦躁不安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柳葶苧心里微微一松，快步走到崖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崖底，沉思了半晌，她收起腰间的剑，回头牵马离开了这里。
再落崖底水涧，巨大的冲击让林灿有片刻的发蒙，但是相比于此前遍体鳞伤，这次明显好过了许多。
林灿呛了几口水，才缓缓沿着涧底的暗河游到了洞窟之中。
刚一上岸，她便掏出了解毒丹塞入口中，警惕地点燃了火折子，巡视四周，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捏紧了手中的陨铁刃，上次使她命悬一线的四足鱼怪并未出现，头上的钟乳石渗着水珠，略为宽阔的河面此刻竟然风平浪静，细听只有水珠滴落砸出的滴答声。
忽觉体内发热，鬼宿神祈竟攀至她的肩头，“往前走。”一个幽深空灵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像是来自地底的回声。
柳葶苧微微一怔，随即凝神凝气，顺着那道声音的指引，缓步踏入了洞窟的阴影之中。
鬼宿神祈在她肩头氤氲成一团虚影，散发起微弱的荧光，打消了她心头的惧意，脚下的石子摩擦声在洞窟中回荡。
忽然身后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林灿立刻，咬紧了牙关，加快了跑动的步伐。
“四足鱼怪！”
林灿全身戒备，已经做好了殊死相搏的准备，一只四足鱼怪从河水中直跃上岸，泛着冷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灿，吧嗒吧嗒的就要走上前，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威慑到，凄厉地声音响彻洞中，林灿捂住了耳朵，那只四足鱼怪快速潜进水中，顿时洞穴之中又恢复成一片平静。
林灿扭脸看向肩头的神祈，那神祈似乎有了模糊的人形，虚空蹭了蹭林灿的脸颊，林灿竟莫名感受到了一种讨赏的意味。
她将手指伸过去，那神祈又环绕至她的手指之上，凝成三叶花的模样，枝叶延伸着指着前方。
“向前走。”
又是那个声音，林灿错愕地看着手中的神祈，“是你在说话？”
三叶花的枝叶颤了颤，似乎是认同。
神祈竟然开了灵智，这让林灿十分惊讶。
她继续朝前走，鬼宿神祈的微光在她的指尖忽明忽暗，像一盏灯笼，指引着她穿过那幽暗崎岖的洞窟。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穿过崎岖狭小的石壁，林灿眼前豁然开朗。
她又回到了那处古战场，灰暗的天光自洞窟顶部的裂隙洒下，将那片废墟笼罩其中。
一旁的暗河静默流淌，水面漆黑如墨，倒映着岩壁上嶙峋的影子。
林灿站在岸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随即双手拢在唇边，呼喊了几声，声音在幽深的洞窟里荡开。
刹那间，平静的暗河忽然掀起了一阵波涛，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碎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团黝黑的庞然大物从河底猛地窜了出来，浪花飞溅，刚用内力烘干的衣服又被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彻。
纵然林灿与这只鮨鱼怪已相处过一段时日，可猛地看到它那庞大的身躯和半犬半鱼的外貌，她心头还是一紧，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水珠顺着鮨鱼怪的鳞甲滑落，在幽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它兴奋地拍打着鱼尾，水浪翻滚，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战鼓在敲击，震得人心头发颤。
林灿无奈地捋了捋被河水浇湿的头发，走上前伸出手，抚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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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上扬的鳍尾，微笑道：“又见面啦。”
可她的手刚贴上鮨鱼怪的鳞片，它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庞大的身子陡然一僵。它那双幽幽的眼珠微微收缩，随即低下头，缓缓放慢了速度，像是臣服一般地贴近水面，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咕噜声。
“星坠之时，溯溟将醒。执印者，踏暗河而往。”
神祈念下暗哑的词句，林灿在鮨鱼怪半潜的头上抚过，微笑着说道：“你原来有名字呀，溯溟。”
溯溟瞪大了眼睛，许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一称呼，愣了一瞬又是兴奋地嘶吼几声，吐出了舌头哈气，鱼尾重重地拍打着水面，像个孩童一般在水中嬉闹。
林灿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笑着说道：“别激动了。”
她退远了些，重新用内力烘干了衣裳，制止了溯溟的亲近，这举动反倒惹得溯溟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林灿。
林灿暗想道：“既然鬼宿神祈如此指引，这里果然和葬星阁脱不了干系。”
林灿继续环视古战场，荒草与碎石堆叠，断壁残垣横陈，枯骨碎裂散落在荒芜的地面。
忽然，一股奇异的气息自脚下蔓延而来，炽热的血腥气萦绕鼻尖。她脑中一阵恍惚，周遭景象陡然变幻。
四野狂风大作，血光漫天。眼前，火海一般的战场，呼喊声、兵器交击声如潮水般拍击她的耳膜。
“杀！”
林灿身边擦过一名满脸血污的战士，手中的战旗分明是王座和古星图上的纹章。暗河的对面远远地似有两面不同的旗帜在摇曳着。
巨兽撕咬，长矛破水，战场中央，三方厮杀最为激烈。长矛刺入骨骼的咔嚓声，刀刃与骨刃相碰迸发出的血迹四射，巨兽的嘶吼声与人类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血色狂澜。
一把刀刃直刺而来，林灿顿时寒意袭遍全身，想要闪避，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四肢，动弹不得。只见刀刃穿过了林灿的身体，刺入身后的战士体内。
战士狰狞的面孔直对着林灿，她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已然沁出了细汗。
一片混战之中，她朝远处的高台望去，有几个身影立于其上，林灿却看不真切，只觉得似乎是跪在一旁的女子身形格外地熟悉。
再朝河对面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到清晰的图案。
“千魂湮灭，万劫无归。”
林灿咬紧牙关，那刺于胸前的刀刃在她眼前化作星尘，凶恶的战士面容渐渐溃散，幻境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归于荒凉的古战场。
原本溯溟一直在河中安静地守护着她，忽然一声低吼，像是发现了什么，潜入水中不见。
林灿颤抖着长舒一口气，目光在灰暗的天空与荒凉地石板之间缓缓扫过，心底暗暗惊疑：“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就在林灿恍惚之际，溯溟又快速地游回她身边，猛地昂起头，两嘴一张，吐出一团湿漉漉的东西，竟然是个人。
那团人影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挣扎着咳了几声。
林灿看清面容后，瞪大了眼睛。
“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