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夏明月这样的人性子骄横、难相处,要想指望她一辈子捧着他那是不可能的。
李玦那时候还说可是夏明月对他一往情深,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定是护着自己的,何夫人当时是怎么说的?
何夫人说了,夏明月好就好在对李玦一往情深,坏也坏在这一往情深四个字上,有句话叫做情深不寿,就是说着感情太深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因为这种能在感情陷得太深的人,在别的事儿上也容易感情用事,以他们端侯府的过去和现在来说,实在不该要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况且何夫人很怀疑夏明月对李玦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她觉得夏明月是那种顺境中跟他千好万好的人,可到了逆境时却不能共患难。
要不然怎么当初第一次定下婚书时,夏明月并没有激烈地反抗过夏家人呢?
后来就算她力主换亲,可是楚氏那日下午刚到端侯府来商议,傍晚就收到了华靖离遇刺重伤的消息。这未免也太巧了,夏家是有能力提前得到消息的,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巧合。
李玦当时觉得何夫人想太多,或者就算夏明月提前知道了消息,那么之前她一个弱女子不得不屈从于父母之命也是人之常情,人性上适当的软弱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是李玦近来是越来越看透夏明月了,他开始意识到其实何夫人说的都对,他只有在那条能让夏明月做侯夫人、奔向荣华富贵的路上走着时,夏明月对他才是真心实意的。
但凡有个不好,走了背字了,达不到她的要求了,她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他、避免被他牵连。
就是现在在公堂上,她不想着他和何夫人跟她是休戚与共的一家人,不想着如何一致对外,先把罪名洗脱下来,等到回去再谈别的。她现在想着的还是如何打压自己的婆母,甚至想让自己的婆母从此消失。
李玦心里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再爱夏明月,夏明月也比不上他的母亲,老端侯去后,他是跟母亲相依为命地长大的,他们之间是真正的血脉至亲。
除非再有人与他一起多次历经生死考验,否则没有人能够真正插进他跟母亲之间。
或许母亲平日里严肃了些,因为年纪大了,也变得更加挑剔起来,很多时候他也会感到厌烦,可是他始终没有也不会忘记他们是亲母子。
李玦压着心里的火儿,尽量不动声色地让声音里带着一丝薄怒警告着夏明月:
“母亲只是不想给你压力,跟你说笑呢。她这不也是不想你觉得你一旦有了孩儿就要抱到她那里养么?你不可误会了母亲,先与大人说清楚了,咱们回去再说。”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丝哀求,“明月,咱们的孩子以后如何教养你说了算,好不好?还有这个孩子,也教给你养。母亲年纪大了,也不方便让她继续辛劳了。”
李玦如此说便是要将中馈一起交到夏明月手里了,这步以退为进不可为办得不漂亮,可是夏明月不想让何夫人有死灰复燃、反攻倒算的机会,又哪里就会答应了。
夏明月好似听不懂似的,反而来问李玦:“夫君,我们的孩儿在哪儿还不知道呢,我如今只想在府里住得安心些,不要晚上歇息都醒着神儿。”
“婆母她把这孩子带走藏匿,还说了这么些话,相互佐证之下,就真的都是巧合吗?夫君想到这些,我舅舅不寒而栗,睡都睡不着了,哪里还能想那些。”
她到底没有敢把李玦逼得太紧,她就是防着万一没能给何夫人定罪,她也要足够的回旋余地,
“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想。张大人,这是元京府衙,不是女人的内宅,凡事还是要靠证据的,您说是吧?”
张礼岁在心里冷笑,他手里的确有证据,也不完全是华靖离和夏明嫣带来的,他自己也查到了一些,之所以没一上来就都拿出来,也是想看看这家认究竟是人是鬼。
而且事情走到这一步了,只要为吕家主持公道,那就相当于站在华家这一边了,那就不如干脆站得更彻底一点,多帮一帮他们。
他已经看出来了,华靖离就是要通过这件事跟李玦和端侯府撕破脸,他们元京府就是一个戏台子,让所有人看到这场戏的戏台子。
既然如此,他就把这场戏做得更详尽些、更好传扬一些,全当给华靖离一个人情了。
张礼岁看向李玦,问了两件事:“李世子,吕大姑娘出事的那几日,你可见过你的母亲?刚才你的夫人说她进门之后,你的母亲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么之前呢?她可有异样?那时候如果本官没有算错的话,你们府上应该已经在准备你们的亲事了吧。”
那时候还没有换亲,甚至还没有最后写下婚书,可是总共就差了一个多月,府里怎么的都该准备起来了。
李玦这婚事拖到他二十多岁才办,他已经不是那些十五六成亲的半大孩子了,筹备的事他能一点都不管?管的话,何夫人能不跟他见面商量?
刚才由着他们狡辩了这么多,张礼岁也是想看看这家人在做戏这种事上道行究竟如何。如今看来,不过尔尔,要是说谎一点不露,那是不大可能的。
李玦被张礼岁盯着,心里紧张得很,只面上强作镇定地道:“筹备婚事的时候琐事甚多,家母很是忙碌,与我相见时不过是说些筹备上的事,并无其他。”
张礼岁不置可否,又看向吕冠瑛和那孩子:“这孩子你是打算认下了吧?恢复良籍之后,你是否打算带回府中抚养?打算如何抚养以告慰他的生母?”
李玦没想到张礼岁的话锋转得这样快,但还是尽可能谦卑地回答道:
“这是我李家的子孙,既然认下了,就没有放在外面荒废了的道理,自然会带回府中好生教导。日后定然他读书识字、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