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你像我爹

“好歹曾经是一家人,我明日也去祭拜一下侯夫人。”

提起侯府,池宴脸上露出唏嘘的神情。

他万万没想到,他离开的这些时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老夫人中风,侯夫人逝世,单拎一件出来也足够让人吃惊!

当然,他心里也并没有多少同情,咎由自取罢了。

“去一趟也好,省得落人口实。”

沈棠宁轻声补充,“要我陪你去吗?”

想起池景玉那个碍眼的家伙,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哪用得着,我去去就回。”

她也没强求,忽而想起什么,状若不经意给池宴说了自已前几日做的梦。

他听得眉头直皱,捧着她的脸凑近瞧了瞧:“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样不吉利的梦?是不是最近发生太多事吓着了?”

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明晃晃的担忧,沈棠宁微怔,颤了颤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可能是吧。”

说完她都觉得好笑,侯府的境况都是她一手造成,动手的时候她不曾犹豫,现在怎么反倒觉得怕了?

池宴沉思须臾,一脸认真地提议:“明日我陪你去趟普陀寺拜拜,我们去去晦气。”

哪怕只是个梦,他也并未敷衍,反倒放在了心上,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不用这么小题大做……”

“这不是小题大做。”他纠正她,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放缓了语气,“梦境是你当前心态的映射,阿宁,你是不是给自已的压力太大了?”

沈棠宁将头靠着他的肩,许久没有说话。

——

次日,池宴先去了趟侯府。

接待他的是池景玉,这里没有其他人,对方沉默地看着他上香,突然问道:“二弟,你还怨我母亲么?”

池宴刚将香插上,眼皮微掀看过去,唇角翘了翘:“大哥何出此言?”

池景玉回避了下他的目光,口吻含糊:“我……随口一问。”

“这可不像是随口一问。”他转头直勾勾盯着侯夫人的牌位,神情淡了下来,“我还以为大哥知道些什么呢。”

闻言,池景玉脸色微僵,张了张唇正要说话,池宴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自然是怨的。”

池景玉眉微蹙,下意识道:“可她现在已经逝世,也算是付出了代价……”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池宴冷漠地打断他,语气透着嘲讽,“原来这么多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大哥一清二楚啊?”

对方抿直了唇,闭口不言。

他自然知道侯夫人的所作所为,当年二夫人病重,池宴跪在院子里求母亲时,他就躲在不远处看着。

他也觉得母亲那样属实过分,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未插过手。

细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嫉妒,他怕池宴的锋芒盖过他,这辈子都要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于是他一边唾弃着母亲的卑劣行径,一边又心安理得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处。

池宴朝他走近两步,眼神戏谑地问:“大哥,用我做的文章讨好夫子的滋味如何?”

池景玉下意识后退一步,震惊地抬起了眼。

池宴瞧着他这副惊诧的模样,脸上嘲讽愈盛,池景玉拿他的文章充当自已的,借此入了国子监监正的眼,成为得意门生,这些事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从不觉得池景玉无辜,每当对方端起兄长的架子,训斥他不学无术的时候,他只觉得讽刺。

毕竟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池景玉一清二楚不是吗?

他和侯夫人的区别在于,他更虚伪罢了。

“偷来的东西,大哥用着倒是安心。”池宴不去管他铁青的脸色,连作揖也免去,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许久,池景玉才回过神来,盯着池宴离开的方向,指尖一点点攥紧。

*

马车在山下停驻,池宴率先跳下马车,转身去扶沈棠宁:“记得咱们上回来,还是一年前。”

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站定,仰头望着半山腰掩藏在青山叠翠中的古刹,心中顿时一静:“是啊,那会儿你还没参加秋闱呢。”

两人往山上走,爬山是个体力活,一会儿的功夫,沈棠宁额角渗出细汗,面颊也扑上一层粉。

今日来参拜的人少,池宴见她吃力地提着裙摆,气喘吁吁,便凑过去逗趣:“你喊一声夫君,我背你上去怎么样?”

沈棠宁瞪他一眼,因为姿态狼狈,没什么威慑力。

他闷笑一声:“瞪我做什么,这可是你赚了!”

她还真有些心动,觑了眼左右,压低的语气带着些迟疑:“说什么浑话!这样岂不是作弊,显得咱们不够虔诚。”

池宴乐不可支,肩膀一颤一颤:“心诚则灵,再说了,你从前不是不信这个?”

她支吾着答不上来,不过放着捷径不走是傻子,加上两腿着实酸痛乏力,她慢吞吞凑过去:“那你背我。”

池宴抄着手,微微抬起下颚斜睨着她:“嗯?”

俨然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的样子。

沈棠宁极少求人,哪怕是亲近的人也不大习惯放低姿态,她慢慢憋红了脸,轻咬了下唇:“……夫君。”

那嗓音轻柔婉转,像一根羽毛拂过心间,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池宴唇角高高翘起,主动在她面前蹲下身,言简意赅:

“上来。”

看着面前宽阔的脊背,沈棠宁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池宴站起身来,将她往上托了托,惊得她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

只听他语调轻快惬意:“抓紧了。”

他脚步稳健,哪怕背了个人也不见吃力,沈棠宁伏在他的颈侧,感受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她幼时非常羡慕街上那些被自家爹爹抱着背着的小孩,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沈昌没这个耐心哄她,顶多用些玩意儿搪塞她,却不介意给沈熹微偏爱,她看着沈熹微被沈昌举在肩头时也会艳羡,那是她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滋味。

时隔多年,这份意难平竟在池宴身上得到了填补。

她走神得时间有些长,所以当池宴又问了一遍她在想什么时,她脱口而出:

“你好像我爹。”

“……”

池宴的脸唰地一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