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明神 作品

第294章 相伴生死叹长生

今日的秦府恐怕是这些年以来气氛最为沉闷的一日,秦怀诺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外,时不时偷偷往里边看去。

白无常被众人包围在其中,司空杏林为他处理好了伤势后便也加入了审判的队伍,望着白无常寻求一个解释。

白无常苦笑道:“我说,我真的是不小心受的伤,你们信吗?”或许是自己都觉得太假,说完他又低下头去,被上方数十双眼睛盯的无地自容。

时清灼满眼都是心疼,怒火却燃烧整个胸腔。白无常身上的伤明显就是与人交手后留下的,虽然伤口较浅,但着实分布的太密集了。

白乐率先开口:“哥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我们不是傻子,这伤口明显就是你与人交手留下的。”

白廷严肃道:“白无常,你最好说实话。你还记得你当时离京时答应我们的吗?不闹事,不惹事,不去做危险的事。现在倒好,带一身伤回来,还想着藏起来偷偷处理不让我们知晓!”

白无常低喃道:“我那还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就算是怕我们担心,你也不应该隐瞒自己的伤势啊?”白乐气得脸都红了,又还是不忍斥责,“哥,你究竟是怎么弄的?”

白无常的目光忍不住偷偷瞥向了一旁一言未发的时清灼,却又很快的收了回来。他实属无奈,最后还是把自己与辛封泽交手的事全部说出。

司空杏林捏着眉心,“这人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伤才好,又给你添新伤。”

白廷却是有些好奇:“那你们两个谁赢了?”

“自然是我!”白无常抬起头略显骄傲,却在看见时清灼时又低下了头,“当然是我赢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剑客。”

白乐又道:“但哥你也不能向我们隐瞒啊!”

“对不起,是我错了,下次……”兴许是觉得自己这句话也不会令人信服,他也没说出口,重新说:“我是怕你们担心,所以才想着先让司空杏林替我处理伤势。对不起……”

秦怀诺活了那么多年,除了在朝堂上会显得局促之外,这是第一次在自己府上不知所措。听着里边的动静,额角的冷汗擦了又起。

这时门被推开,白乐与白廷纷纷走出。两个人顶着两张严肃的脸,白乐灿黄的衣裳为他增添一分庄严,实在是让秦怀诺惶恐不安。

当时白无常鬼鬼祟祟潜入秦府时,秦怀诺也是刚刚回府。因为白无常与时清灼的原因,这段时间他对白无常简直提不起好脸色。

他本意是想把白无常轰出府去,但当白无常亮出那一身伤势,再加上白无常的委屈讨怜,自己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可是自己也明白,凭白无常的身份,除了他想方法悄悄回京,又怎么可能不被人知晓?自己将他藏在秦府,怪罪的人也只有自己。

也正当秦怀诺还在思考时,白乐开口说道:“秦大人,您怎么能依着我哥的性子呢?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着藏着掖着,像什么话?您说是不是?”

秦怀诺连忙下跪认错:“陛下,臣知错。太傅受伤,臣的确不该为他隐瞒……”

“秦大人,朕没有问罪的意思。”白乐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朕只是希望,您今后不要依着太傅的性子乱来。朕的生辰将近,朕可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又有谁出了事。特别是太傅!”

里屋内,白乐等人离开后,也就只剩下时清灼一人。白无常坐在他身前,双手不自然的交错着,显得那么的局促无措。

空气间弥漫着尴尬与窘迫,因为心中有愧,所以白无常一直不敢去直视时清灼炽烈的目光。反倒是时清灼,目光从未从白无常身上挪开一眼,心疼让他在怒火中找回一丝理智,却也不敢轻易开口,怕白无常委屈。

保持这样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时清灼忍不住的蹲下了身,牵起了白无常的手。

他自责道:“我当时就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白无常连忙说道:“不是的!清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故意要受伤的,只是当时,情况特殊。”

白无常紧紧拉着时清灼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离开。俊美的脸上多出了一道伤,却像是在无声无息提醒时清灼自己心上人又受伤的事实。

“无常,你告诉我,为什么?”

“清灼,”白无常有意无意的贴近,哽咽道:“温尘去世了。”

短短五个字,却像一道道重拳打在了时清灼的心上。刚才还有的愠怒全都化为了心疼,他如鲠在喉,慢慢起身将白无常抱紧怀中。

“清灼,温尘去世了。他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可却是我亲眼见着他的离开。”白无常将头埋进了时清灼肩上,“我舍不得他,可我却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我当时就很害怕,今后我还会看着你们从我身边离开。所以,我只想赶紧回来,我想多陪陪你们。”

白无常抬起头时,眼眶里溢满了泪光。他轻轻吻住了时清灼,似是在为自己的冲动道歉。

“我不是故意要受伤的。当时我的确太难过了,辛封泽也只好用这个办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而且,他说,他希望这一场比试可以让我彻底和他冰释前嫌。所以,我们谁都没有放水,都用尽了对方全部的实力,这才受了那么多伤。”

时清灼妥协的叹息,听白无常解释了那么多,他的情绪也渐渐恢复。其实无论白无常解释与否,他又怎么舍得对白无常发脾气呢?

他笑了笑,用手轻轻顺着白无常的背,说道:“无常,我不希望看见你受伤,却又不想让你失去自由。其实我也有个私心。无常,在你去做一些危险事的时候,你能不能先想想我?”

“对不起,清灼。”

“不必和我说抱歉,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又受伤了,而是因为在你受伤之后竟想着躲起来不让我知晓。”时清灼握住白无常的手,挑眉笑道:“下一次,不能再这样了。答应我,好不好?”

时清灼用手轻轻抹去白无常眼角的泪,又道:“我知道,温伯对于无常也是特别重要的人。我也很抱歉,在你当时最难过时没有陪在你身边。可是无常,我们都不希望你会为了我们的离开而难过。”

白无常显然有些慌张,他抬起头,眼角的红润如更显他的委屈难过,很难不让人生出怜爱之心。他牢牢的抓住时清灼,颤声道:“清灼,我错了,你别让我一个人。”

白无常似乎是真的慌了,眼泪又忍不住的顺着脸庞淌落。他害怕时清灼真的因为此事离开自己,所以拼命的想要抓住他。就算现在已经在他的怀里,他也觉得不够。

“清灼,你别离开我,我今后再也不任性了。你别生气了,不要离开我……”

现在的白无常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白猫,在自己怀里不停的道歉认错,这些话轻轻挠住时清灼的心,无措中又带着无限的喜欢。

可时清灼并不知道白无常怎么了,他轻轻的吻着白无常的眼角,言语中未能表达的都藏在这个吻里。

“……清灼,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可是当时,不是无常先离开我的吗?”时清灼很少见到这样的白无常,虽然他不愿让他难过,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逗逗他。

现在的白无常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了两百多岁的男人,更像是一个两三岁需要人陪伴的孩子。他可以用眼泪来表达难过,用笑容来表达高兴。

白无常将头藏进了时清灼的胸口,泪水慢慢的浸湿了时清灼的衣裳。

怀中的人在不停抽泣,侧头看去时,自己的衣角被白无常牢牢抓在手中。他再一次抱住了白无常,这段时间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暴露。

“无常,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你想的难以入眠。不哭了,不哭了,这一次回来,我们不分开了。”

滚烫的泪湿了时清灼的心,在他的心里,白无常比更多璀璨的烟火还要夺目。他占据着自己的整颗心,是自己永远不会放手的挚爱。

“你知道吗无常?近来陛下生辰将近,宫中来了一位民间术士,算出大晟将安宁上百余年!”他摇晃着自己的身子,温柔道:“我当时很好奇,就去宫中寻了此人,询问他为何世间有长生之人?你猜猜他是如何回答的?”

白无常被勾起了一丝好奇,抬起头委屈的望向时清灼,残留的泪留在脸上,谁见了都忍不住心动爱怜。

“他说什么?”

“他说,世人总盼着长生,可是只有长生之人才能明白其中所承受的煎熬。他觉得我和世人相同,都是为了长生不老。”时清灼贴上白无常的额头,可以清楚看见深眸中自己的倒影,“后来,在我死缠烂打之下,他才终于与我透露。”

白无常哽咽道:“为什么?”

“长生不老,人人得而所求,可是世间万人中也难找出一人。他们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心中强大的执念,不愿与世长辞。天神有所眷顾,得以长生不老。”

“好假。”白无常喃喃道:“是你为了哄我高兴所以才胡编的吧?”

时清灼顺势吻了上去,又道:“怎么可能?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无常,你是被天神眷顾的,所以不要害怕委屈。我知道你不愿接受离别,可是无常,你必须要习惯。多年以后,我也会离开你。”

“我不要习惯,我就想你们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白无常情绪如决堤一般的发泄,像是诉说这两百年来的所有委屈,“我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们,好不容易不再是一个人,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时候了。我一个人走在世间,就像一只没有家的野狗,人人唾弃,人人远离。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无人烟的地方,偷偷把从前的不真实的记忆拿出看看,不让自己忘记。可是我真的很孤独很害怕,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听着白无常慢慢的陈诉,时清灼的心像被划了一道口子,每跳动一次都会疼痛。他知道白无常害怕离别,可是自己做不到一直陪在他身边。

是啊,如何能接受分离?白无常做不到,他也做不到。说这要让白无常不要难过,这就像是让白无常把自己从心里面挖出,这怎么可能?

时清灼不愿再多说了,他只想抱紧白无常,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想再说这些违心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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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离开,不离开了。无常,这一生一世,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

白无常抬起头,像个孩子般的黏着时清灼,抽噎道:“要一直在一起!”

——

皇宫里,时清灼正襟危坐,严肃的脸上微微显得局促不安。他的身前坐着一名男子,悠闲的状态与他几乎天壤之别。

“大师,我不求自己能不能长生,我只想要知晓,太傅为何会长生不老?”

男子微微的摇摇头:“世子殿下,人命由天定。当我们窥探天机时,天神会发怒的。”

时清灼斩钉截铁:“我不怕这些,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还望大师可以解我心中之惑!”

“世间长生不老之人,大多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心存执念,被天神眷顾,得获长生。”

“第二种呢?”

“有怜悯之心,却无能力去实现,最终弄巧成拙。背负着太多人的灵魂行在人间,自己的灵魂被束缚,难以解脱。最终,成为一个活在人间的鬼。”

时清灼愣住了,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大师浅浅抿了口茶,微笑道:“世子殿下觉得,太傅是属于哪一种呢?要灵魂得以解救,就得失掉那一颗怜悯之心。可是,若是灵魂真的能得到解救,又何须已经长生不老了呢?人命由天定,无论我们如何去做,又怎能胜过天呢?”说完,他微微行礼,离开了时清灼的视线,只剩桌上一杯热茶还散着氤氲。

直到热茶冷的冰凉,时清灼才慢慢回过神。窗边照入的阳光显得屋内孤寂悲凉,却难掩时清灼的心疼。

“人命由天定,可是他不信天。他现在活的很开心,怎么算是背负着太多灵魂活下去呢?”时清灼慢慢往门口走去,脚步沉重,“无常,我不希望你背负着我的灵魂活下去,今后的每一日,我只希望你能活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