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明神 作品

第295章 御风终可等风归

“砰!”

随着一道道绚丽的礼炮在云霄炸开,今日的京城也热闹非凡。人们好奇的站在鸣神大街两侧,等待着从午门出现的九五之尊。

欢呼声就如海浪一般,一波高过一波。今日是陛下的生辰,满打满算下来,这位陛下已经有五年没有举办生辰了。

百姓长居市井,难以知晓自己国家的强大与经济能力,所以只能从每年自己陛下的生辰来了解。往年的生辰朴素无华,人们还觉得大晟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今日一见,从前的疑虑全都烟消云散。

今年陛下的生辰,比从前哪一年的都要隆重。人们高聚在鸣神大街两侧,只为能蹭一蹭陛下高贵的天运。

皇宫内,礼部的众人与诸位大臣已经在午门前等的焦急,可眼见时辰将近,那位随心所欲的陛下却迟迟未出现。

薛仲勇汗流浃背,不停的在原地转来转圈,时不时问问一旁早就赶来的曹秽:“时辰将近,陛下怎么还不见踪影?”

对此,曹秽也是有苦难言。他一早便被白乐遣走,早早来到了午门前与众大臣一起等候。白乐与他说的是待会会与太傅一起赶到,可是直到现在,一点人影都看不见。

“薛大人,陛下自有分寸,定会赶在时辰前出现的。”

“曹公公,你知道午门外有多少百姓等着陛下吗?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我淹死。”

曹秽心底也没有个底,对于这个陛下,甚至还有白无常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出来。

正当他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回话时,他们这位身着黄袍头戴冠冕的陛下,终于在白无常的带领下,慢慢的往他们这边赶来。

曹秽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薛大人您看,陛下这不就来了吗?”

在午门前等候的所有大臣像一根绷紧的弦,在看见这位陛下时又慢慢恢复原样。等到白乐来到他们身前,所有人齐齐下跪行礼。

白无常虽然平日不守规矩,但这种重要时刻也不好一人特立独行,索性也下跪行礼。

一时间,庆贺声贯穿整个午门,声音整齐的就像是提前排练过的。

白无常跪在所有大臣身前,几乎就在白乐脚下。他抬起头,笑道:“我要说的,往年都已经说过了。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白乐嘴角压抑不住,几乎都快要翘上天去了。听着午门外人山人海的动静,他平复心情,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动身上了马车。

半晌后,午门打开,由金吾卫开道,众大臣随行两侧,白乐坐在自己的像是黄金镶嵌的马车里,听着万人恭贺的祝福传进自己耳边,虽然嘈杂,却掩饰不住的高兴。

在大晟,每逢君主的生辰,君主都会离开皇宫前往远处的摘星楼去祈福,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乐都是常理之事。

白无常坐在马车前,一身白衣更加让人一目了然。今日陛下的生辰,谁人都没有想到竟会是白无常为他驾车。

“陛下,臣驾的马车坐着可还舒适?”

白乐透过窗帷望向外边的人山人海,笑道:“既然是太傅,不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太傅觉得,如今的大晟,可是你心中期盼的那样吗?”

“这么看来,我这个太傅做的还算称职!陛下,您可是臣的骄傲啊!”

“若没有太傅,何来今日的白乐,又何来今日的盛景?”

“别拍我的马屁!”白无常笑的像天上的暖阳,“乐乐,过几日,我就要和清灼一起回淮南了。京城距离曦都不远,若有事,就书信告诉我!”

隔着一层帷幕,白无常看不见马车里的白乐。他笑的有些勉强,虽然不舍,却还是没有说出挽留。

他知道,若是自己在今日多说一句挽留的话,白无常也会选择再多陪陪自己。可是现在的白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要一直黏着自己哥哥的小孩了。既然白无常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他禁锢住呢?

“哥,只要你能活的像今日那样开心自在,无论你去做什么,都还有个弟弟在你身后给你兜底。”

他躬身出了马车,来到白无常身边坐下,朝两侧的百姓笑了笑。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引得人群中开始躁动,每个人都蜂拥上前想要目睹陛下的尊颜。

“从前我还小,事事都是你来给我兜底,甚至自己的威名也都是用你自己的名声给我打下来的。可现在我长大了,我能自己处理琐事,也能震慑朝堂宵小之徒。还有很多很多,我现在都可以自己去做。哥,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了。不论你想做什么,你要记住,你在大晟有个弟弟,是皇帝!”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的。白无常鼻子却酸酸的,但还是维持着笑容。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句哥哥的小孩蜕变成了一条可以让他依赖的金龙,一想到从前,回忆就扑面而来让他依恋。

“好啊,那我今后就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到时候惹出一堆事出来,乐乐不会嫌我烦吧?”

“当然不会,只要是哥的事,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

白乐还记得鸣神大街刚修建好的那一日,白无常走在前,好奇又兴奋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是白无常第一次在人群中笑的如此灿烂,也是白乐永生难忘的一抹笑。

那时起,白乐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让白无常永远这么高兴。直到今日,似乎终于实现了。

或许是注意到周围人潮的涌动,薛仲勇连忙上前查看情况。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乐竟出了马车和白无常坐在一起。

白无常见状连忙将速度压了下来,薛仲勇慌乱道:“陛下,您怎么能出马车呢?这不符规矩啊!”

白乐笑着解释道:“既然是朕的生辰,何不与民同乐呢?一个人拘束在马车里,太没意思了!”

“可是……可是……”

“薛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陛下的!”白无常打断道:“薛大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不要做这种危险举动了,以免伤了身子!”

薛仲勇心里只有四个字——成何体统!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定不会让白无常把陛下带的这样不守规矩。

这时,在茫茫人海之中,白无常一眼便见着了藏匿在其中的时清灼。他带着王妃站在人群之后,可还是被白无常一眼发现。

仅这一眼,白无常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时清灼站在人潮之后,他长的高挑,格外笃定白无常一定能发现自己。人群来来往往,眼前闪过一人又一人,可唯独那一人永远刻在自己眼中。

马车经过时,目光交织缠绵,胜过无数暧昧的千言万语。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时清灼的目光也未曾挪动。

这时,王妃轻轻的拍了拍时清灼的肩,才令他回过了神。

“母妃,怎么了?”

王妃笑着摇摇头:“太傅都走了,还眼巴巴的望着远去的方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把你的魂都给勾走了呢!”

时清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神还是忍不住瞥向白无常离去的方向,说道:“若不是这个世界没有妖,我都要怀疑无常是否是只狐狸。”他将双手护在自己心上,笑的一脸不值钱,“母妃,我的魂早就被他勾走了,只剩一颗满是他的心了。”

王妃忍不住的笑了出声,见时清灼还傻傻的站在这里,她撇下时清灼,带着姜濉就离开了。

北倾与安瑟在一旁都忍不住的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又瞬间分离视线,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最后还是北倾开口问道:“殿下,既然太傅已经过去,王妃也已经离开,那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时清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母妃早已不知所踪。他焦急的撤出人群,怪罪道:“我母妃离开了你俩怎么不告知我?”

安瑟嘟囔道:“还不是殿下一心都在太傅身上!”

“安晓晓,回去后罚你今晚不准用晚膳!”

“凭什么?”

望着时清灼远去的背影,岁桃俯身问道:“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封钲回到京城养了那么多日,身上的伤也慢慢的在开始恢复。拆掉脸上的纱布后,被大火燎伤的印记还是消不掉。

他本该安心在府里养伤,可白无常却想着让他出来逛逛散心,就亲自寻人为他打造了个轮椅让岁桃推着他看看京城。

封钲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坏笑道:“小桃子,我这坐在这里,前面全是人头,看都看不见陛下是啥样的。这一次来京城,他们都见过陛下了,就我没有,甚至今日都还是第一次出府。所以,现在回去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岁桃小心的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了那么多,你不就是不想回府吗?”岁桃立马调转方向,无奈道:“走吧,带你去摘星楼看看……”

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事,新的记忆覆盖旧的记忆,长存在记忆长河中。但今日京城的繁华盛景,人们定会永世难忘。

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亲身踏足市井之地,他卸下了君王的架子,食民间物,着朴素衣,听民间乐,赏市井之盛景。

而在他的身边,那位曾经被传为丑如夜叉的白无常白太傅,终于站在人群之中,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

一个月后,淮南世子登基称王的消息传入了京城,这个话题自然也在京城引得大多数人谈论。

许多人对此感到刮目相看,回忆从前,那位不受宠世子殿下初临大晟时,遭受了不知多少人的冷眼。他当时在鸣神大街上带着哭腔向京城所有人立下的誓言,竟真的实现了。

当时他受到的多少冷眼非议,如今都随着这个消息纷纷打了所有人的脸。

对于大晟来说,这个消息过多的只有震惊。但对于如今的淮南,世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质疑。曾经饱受了淮南王折磨的经历,在现在仍旧难以放下戒心。

对此,时清灼总是笑着回答:“等到一年之后,百姓们都会知晓。我既承诺要给他们一个可以生存的安宁世界,就一定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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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让天下众人震惊之事,还当属于淮南王与大晟太傅的情爱之事。刚开始,人们都出于震惊与无措,只觉得有悖常理,斥责声,惋惜声此起彼伏。

可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大多的斥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市井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桩美谈。讲述时清灼初次进京遇见白无常后,二人一路走来的艰辛情谊,爱恨情仇。

再之后,市井之中反对之声也逐渐消失,更有甚者还在为二人的经历谱写音曲,做成话剧。

在淮南,每当他们的王爷出门时,身边总会见着一人陪在他身边。那人常年身着白衣,腰间挂剑,若是得此幸运看上一眼,只会被那惊人的容颜迷的神魂颠倒。

八城高耸的城墙将曦都内部挡了个严实。从前从外看去,只觉得里边压抑恐怖,像是一座吃人的堡垒。

已隔数月,人们只知里面是断壁残垣,化为了一片焦土。如今八城大门再次全部打开,人们再次看去时,只道里面胜似人间天堂,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道让所有人都不为之心动。

这是一个新的曦都,是经过浴火洗礼之后的繁华街景。人们不再困缚于从前的拘束,可以生活的自由自在,成为一只能翱翔天际的飞鸟。

而他们新上任的小王爷,如今正忙于处理各处的疑难问题。

像鞍河资金匮乏,兵队都快养不活了;竹南的粮食今年收成又是多少多少;祈原今年又被风沙席卷,大半年没有下过雨,导致百姓缺水……

自然而然,这些问题都要被时清灼一一解决。处理结束后,也已经到了傍晚。

今夜的繁星点缀,灿黄的桂花挂在每一棵树上,散发的香味取代平日无味的空气,都惹得他身上满是桂花香。回到房后发现空无一人,他无奈的笑了笑,轻车熟路的翻上了屋顶。

花前月下,白无常手中执了一株桂花枝,正仰头赏着漫天的明月星辰。他一身白衣在月光下犹如谪仙,美的像一幅画。

时清灼走到他身旁坐下,温柔的吻上了他的唇。

“王爷今日那么早就处理完了事务?”

“今日星河璀璨,如此美景,一人欣赏岂不浪费?”时清灼拉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良辰美景,美人也不能少!”

白无常用桂花枝轻轻抵住时清灼的下巴,故作生气:“王爷近来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好多次出门时都不带着我。老实交代,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哪能啊?我的无常岂非常人可比?”他侧头吻上白无常,又将他揽入怀中,“这辈子,我只钟爱无常一人!”

漫天的星辰似乎都不及时清灼眼中的深情,白无常逐渐生了欲。他轻轻的抱住时清灼,抬头望向星空璀璨,竟有些不知所措。

“清灼,我从前赏月时,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会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白无常思索一会,又道:“可能想过吧,但都是好久以前了。自打风归镇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奢求过。我只知道,那段时间真的很黑暗。”

“你知道吗?你就是我彻底照亮我前路的那一道光,只有你,才让我找到了活着的意义!”白无常几乎快要黏在时清灼身上了,“所以,不论如何,清灼,谢谢你!”

时清灼听的很安静,在话音落下后忍不住的吻了白无常的侧脸,笑道:“无常,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光呢?在遇见你之前,只有我的母妃可以让我挂牵。是遇见了你们,才让我真正体会到被大家疼爱的感觉。好多时候,我都觉得一切不太真实,怕一觉醒来,这个美梦就会消失。无常,你是我的光,你是我的一切。我不说谢谢你,我要说我爱你!”

白无常很庆幸,在这绝望的一生会拥有时清灼这一道曙光。身为天下第一剑客又如何,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终还是活在人间的一个鬼魂。

是时清灼,让他知道自己也有血有肉,有情有欲。他不是活着的鬼,他是活生生的人!

时清灼侧头望着他,眼里无限的温柔令白无常沉溺其中难以自拔。最终天下第一剑客只能任由自己慢慢沉陷,无法逃脱。

“无常,上次你教我的笛子我还没学会呢?今日要不再为我吹奏一遍?”

白无常笑道:“每次我教你时,王爷是在认真学习,还是在认真看我呢?”

话是这样说,可白无常还是取下来腰间的竹笛,在月光下平静的吹奏起来。

笛音悠扬,似能引得天地与之共鸣。晚风也变得更为温柔,蝉鸣也显得不再那么聒噪。微微笛声,犹如一双手,撩拨着时清灼的心弦。

笛音停,微风歇,静谧月色中,剩着繁星点缀在上空。他们依偎在彼此身旁,那些悲伤寂寞,分离愁苦都将随着笛音飘远。

从今往后,风不会歇,爱不会止,时清灼御风而起要等的,只有一阵名为白无常的煦风!

时清灼望着白无常,爱意在眼中充斥,久久之后,等月光都要被云层遮掩,星辰也逐渐销声匿迹,他终于忍不住的吻住白无常,轻唤一声:

“——太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