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姜衍的身子突然一晃,直挺挺向前栽倒。
汀兰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这个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女刺客已经昏死过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
……
许舟提着两只红漆食盒回到小院时,六名巡检司士卒仍在寒风中值守。
火把的光亮照出他们冻得通红的鼻尖。
“各位军爷辛苦了。”许舟温声道,将食盒递上前去,“让后厨备了些热食,趁热用些吧。”
为首的士卒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许公子太客气了!这怎么使得…”
“天寒地冻的,都不容易。”许舟不由分说将食盒塞到对方手中,“不过是些家常饭菜,不必推辞。”
士卒们面面相觑。
对他们这些底层兵卒来说,许舟这样的贵人能记得给他们送吃食,已是莫大的体面。
食盒掀开的瞬间,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香气顿时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许舟站在院门前,状若随意地问道:“对了,你们这么多人来守苏府,那追捕凶犯的人手可还够用?”
领头的士卒搓了搓冻僵的手,咧嘴笑道:“许公子说笑了,我们景城巡检司也就跑跑腿的份儿,真要抓人还得密谍司那些活阎王出手。”
“那现场可有什么线索?”许舟拢了拢衣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士卒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您算问对人了,我们几个是最早到松达街现场的。好家伙,满地都是血,千岁军的将士就活下来一个,刘将军胸口被捅得跟筛子似的。”
许舟适时地倒吸一口冷气:“杀了这么多人,凶手有几个?”
“听密谍司的大人说,至少两人。”士卒凑近了些,“一个是索命门的女刺客,还有个能驱使精怪的同伙。”
许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既是密谍司出马,想必很快就能缉拿归案吧?这种凶徒在外流窜,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许公子放心,有我们守着您呢!”另一名士卒憨厚地拍拍胸脯,“密谍司这会儿正全城搜查医馆呢。听说那女刺客伤得不轻,不及时医治怕是活不了几天。”
许舟点点头,拱手道:“几位辛苦,我先回去歇着了。”
士卒们连忙行礼:“许公子慢走,多谢您的吃食!”
许舟合上院门,落好门闩,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褪去。
屋内,汀兰正紧张地守在昏迷的姜衍身旁,见他回来立刻扑上来:“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凶女人刚才突然就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许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却落在姜衍苍白的脸上。
今晚最蹊跷的,莫过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刺客为何能精准找到他的住处。
苏府宅院深深,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如何在重重院落中准确摸到他的小院?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和针线盒递给汀兰:“用这烧酒给她清洗伤口,能防化脓。”
汀兰接过针线盒,困惑道:“这是要…”
“像缝衣服一样把她的伤口缝起来。”许舟看了眼姜衍身上狰狞的伤口,“针在炭火上烤红消毒,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汀兰瞪大眼睛:“公子何时学的这等医术?奴婢从未听说过还能缝人皮的!”
“在医馆见到的。”许舟简短答道。
缝合伤口能大大降低感染风险,愈合速度也比自然愈合快上数倍。但这些现代医学常识,他无法向汀兰解释清楚。
退出屋子前,许舟最后看了眼昏迷中的姜衍。这个满身谜团的女刺客,究竟是谁指引她来找自己的?
密谍司正在全城搜捕,她又能藏多久?
许舟独坐院中石桌旁,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他缓缓合拢五指,再张开时,一片形似竹叶的黑色剑种静静悬浮。
这剑种薄如蝉翼,边缘粗糙不平,乍看就像块不起眼的黑铁片,毫无神兵利器的风采。
“是夺取的剑意太少,还是蕴养的时间不够?”许舟用指腹摩挲着剑种表面的纹路,心中暗自思忖。
他尝试以心念催动,那黑铁片却只是摇摇晃晃地飘浮着,速度迟缓得如同秋日落叶。
忽然,他眼神一凝,剑种倏地朝院角的腊梅树射去。
原本瞄准的是一片树叶,剑种却在半途偏离数寸——
“呲”的一声轻响,两指粗的梅枝应声而断。
许舟收回剑种,走近查看断枝处,切口光滑如镜,仿佛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断。
他低头凝视掌中剑种,心中了然:这剑道修行,总算是入了门径。
只是不知往后还要夺取多少剑意,染血多少利剑,才能成就真正的剑道。
“公子?”汀兰推门而出的声音打断了许舟的思绪。他翻手收起剑种,若无其事地转身。
汀兰狐疑地打量着他:“伤口都缝好了,您进来看看吧。”
见许舟点头欲进,她又拉住他的袖子,从荷包里掏出那枚铜钱:“公子,这是那女人给的,说是索命门的报恩信物。”
许舟接过铜钱仔细端详,“索命”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沉吟片刻,将铜钱递还汀兰,“好生收着。”
汀兰攥着铜钱,压低声音:“公子,她昏迷不醒,我们要不要…”
小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汀兰,”许舟摇头轻叹,“她不过是个被仇恨蒙蔽的可怜人。既然无冤无仇,不如结个善缘。”
他望向屋内摇曳的烛光,“人生在世,能选择善良的时候,别让自己后悔。”
汀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着许舟走进堂屋。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烈酒气息扑面而来,染血的布条散落床边,铜盆里的清水已变成暗红色。
姜衍静静躺在床榻上,烛光将她眼角的皱纹映得愈发深刻,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竟显出几分脆弱。
“公子,”汀兰小声道,“她身上七处伤口都缝好了,也用烧刀子消过毒了。”
她指了指床头几处包扎好的伤处,“最严重的是肋下这一剑,再偏半寸就伤到心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