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菩萨低眉
三爷面色骤变,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答应了?”
掌柜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笑了:“你这反应……他到底是谁?”
三爷独眼一眯,语气森冷:“不该问的别问。*l_a~n!l^a?n,g?u*o`j′i^.?c~o-m+”
掌柜嗤笑一声:“信不过我?”
“信你?”三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老二,撕下你脸上那层假皮,照照镜子,看看脸上那个‘降’字,再来问我该不该信你。”
掌柜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血:“老子说多少遍?当年是将军让我去的!没有我,高平早就破了!门主都没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三爷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我已经给了他一枚铜钱,够他带所有人走了。你最好别耍花样。”
掌柜盯着三爷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毛笔“咔嚓”一声被撅成两截。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翻涌,可片刻后,又像泄了气的皮囊,肩膀垮了下来。
他低头盯着断笔,眼神晦暗不明,似乎在权衡什么。
忽然,门帘再次被人掀开。
掌柜头也不抬,语气冷淡:“抱歉,打烊了。?~/微/(趣!}小?>说/ °\更.?x新±最]全,”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掌柜皱眉抬头,只见一名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腰肢走了进来,手里的绸帕挥得像是招魂幡。
“二爷~”老鸨娇笑着行了一礼,声音甜得发腻,“妾身这厢有礼了~”
掌柜皮笑肉不笑:“哟,快活林的红姐儿?大半夜的,来我这破客栈做什么?提醒你一句,别在这儿惹事,否则高平容不下你。”
老鸨用绸帕掩着嘴笑:“二爷这话说的,妾身哪敢呀?”她眼波流转,压低声音,“您这儿是不是住着个少年郎?带着把长刀,身边跟着个老头和两个姑娘?他约了妾身今夜……叙叙旧呢~”
掌柜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天字甲号房。”
老鸨笑容更盛,转身就要上楼。
“红姐儿。”掌柜突然在背后叫住她,声音不轻不重,“在我这儿犯了事,得拿命偿。”
老鸨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回头嫣然一笑:“妾身晓得。”
掌柜忽然问:“那小子和你有仇?”
老鸨轻摇绸帕,笑意不减:“二爷说笑了,生意而已。+d\u,a¢n`q.i-n-g\s·i_.~o?r!g·只不过……这少年郎坏了我们东家的好事,差点害得东家死在景城。东家让我来,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掌柜挑了挑眉,不再多言,只是低头摆弄着那截断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老鸨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水润拖着扫把蹭到柜台边,压低声音道:“掌柜的,您早前不是说快活林那帮人都是北狄的细作吗?就这么由着她上去了?我瞧着她腰间鼓鼓囊囊的,怕是揣着家伙要灭口呢。”
掌柜眼皮都没抬,手指捻着账本边角,冷笑道:“她杀人换情报,我收银两赚利落,哪桩不合规矩?我方才还琢磨着借谁的手清理门户呢。”
水润急得直搓扫把杆:“可要是在咱们客栈闹出人命,传出去说那间客栈容留杀手,以后哪还有正经客人敢上门?”
“正经客人?”掌柜的从账本里抬起眼,眼神冷得像冰,“等她得手了,扒皮抽筋挂到城西牌坊上示众。水润啊,咱们这铺子从根儿上就是喝血的营生,就别学菩萨低眉了。”
?“哦”?
水润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继续扫地去了。
恰在此时,门帘 “哗啦” 一声被撞开,带着雪气的风卷着碎叶灌了进来。掌柜的眉峰骤然拧成疙瘩:“今晚是撞了什么邪?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安生算账?”
来人摘下浸透雪水的斗笠,露出一张憨厚木讷的脸,正是客栈跑腿的木头。他一边拍打蓑衣上的雪一边赔笑:“掌柜的,是我,木头回来了。”
掌柜眯起眼睛:“哟,你居然还知道回来?我让你去查个底细,这次居然没有在哪个酒肆醉了一天一夜?”
木头苦着脸往柱子上一靠:“掌柜的可别埋汰我!如今边军大营都在调兵遣将,营门守得跟铁桶似的,我在雪里蹲了半晌,好容易瞅见老刑头出来解手,才捞着机会递了话。要不是他念着去年那坛女儿红的情分……”
“少扯闲篇。”掌柜的打断他,阴阳怪气地拖长声调,“我倒想问你,路过潇湘馆时怎么没进去‘快活’?上月可是有人见你从那儿搂着姑娘出来。”
木头脖子一梗:“哪个嚼舌根的烂了舌头!”
“烂舌头的事稍后再算。”掌柜的探身逼近,声音沉闷,“我且问你,那小子的底细摸清没有?”
木头慌忙凑到柜台前,堆起满脸褶子赔笑:“查清了查清了!那少年郎是跟着前靖安侯苏儒朔进的高平城,他爹是新任武选司郎中许天相
,行三,单名一个‘舟’字。”
掌柜如遭雷击,指尖猛地掐进算盘缝里,整排算珠“哗啦啦”砸在底板上:“你再说一遍?”
“许天相的三公子许舟啊……”木头挠着后脑勺发懵,“难道是我把姓氏听岔了?”
掌柜失神地望着窗外,嘴唇嗫嚅着吐出半句:“怪不得三儿会跟着来……”
木头挂好蓑衣,忽然压低声音笑问:“掌柜的,我方才瞅见快活林的老鸨子撩着裙摆进门了,人呢?莫不是被您请上楼喝茶了?”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掌柜的瞳孔骤然收缩:“糟了!”?
话音未落,人已如夜枭般掠过柜台,靴底踢得木楼梯“咚咚”作响,整个人顺着栏杆飞窜上楼。
……
夜风从窗缝里渗进来,烛火摇曳,在八仙桌上投下几道摇晃的影子。铜钱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泛着冷光,无人去动。
柳云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们应当如何?”
没人回答。
许舟的指节轻轻叩着桌面,眉头拧成一道深沟。铜钱映在他眼底,却映不出答案。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像是一把钝刀切进了紧绷的夜色里。众人对视一眼,无声交换着警惕。
许舟坐在靠门的位置,缓缓抬头,目光钉在紧闭的房门上。柳云溪和苏玄正也站了起来,手按在各自的兵器上,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