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本能的想要站起来,本能的想要将那个孩子拦下。
理智却又告诉她,没用的。
她不过就是一个路人而已,什么也不能改变。
她就连水月都救不了,还能救得了谁?
南屿的身体,再一次重重的靠在了门板上。
“呜呜,哥哥……”
南屿刚要入睡,一声啼哭,再次扰乱心绪。
南屿哪儿来的哄孩子的经验,看着孩子这个样子,头疼不已。
总不能要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进行灵气压制吧?
无奈之下,南屿只好将孩子抱起来。
谁想到,一个孩子哭起来,所有孩子都被惊醒。
大一点的坐在原地满脸迷茫。
小一点的直接哭了起来。
哭声就像是会传染一般,一个哭,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哭。
“小强哥哥,我要小强哥哥。”
“呜呜……”
“小桃姐姐……”
哭声一片。
之前即使小桃不在,至少还有小强看着。
现在两个都不在,简直乱套。
南屿被吵的心烦意乱,就如同这夜色一样,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来。
南屿见状,只得发出一声无奈叹息。
站起来声音低沉的说:“好了,都别哭了,我替你们去找人。”
南屿走出土地庙。
身体几个闪烁,已走出了破败的村庄。
再往前,就是古城的边缘。
城墙外,是驻扎的龙国军队。
这只军队显然是刚打了胜仗,士兵们身上散发着血污的腥臭味,蓬头垢面,正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古城被攻破,城中无法驻扎那么多士兵,便将一部分留在外面。
空气中的味道,杂乱的令人作呕。
南屿闭上眼睛,神识铺开。
很快寻到了小桃的踪迹。
脚步轻挪,已来到最边缘处。
那儿支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帐篷,几个士兵围成一圈。
一个提着裤子出来,另一个立刻解了裤子进去。
小桃躺在一张草席上,双眼空洞的盯着没有月亮的天空。
那些恶狼们趴在她的身上,狠狠地发泄着邪恶的欲火。
小桃的身体,随着那些粗暴的动作晃动着。
有些士兵力不从心,便狠狠地掐小桃一把。
可以清晰的看见,小桃明显皱眉了。
但是她不哭,依旧微笑着。
望着天,清甜的声音缓缓唱着:“黑黑的天空低垂……”
似乎在歌声中,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真的就可以不痛了。
一个结束,另一个又开始。
每一个人结束之后,会往她提的篮子里面放下一个馒头,一块大饼,或者一点什么……
小桃就这么轻轻的唱着,唱到声音沙哑。
直到最后一个男人满意的站起来。
篮子里面,已经有好些食物。
“今天你运气好,上面刚发了食物,玩的人也多。”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在小桃身上狠狠地揉了揉,口中说了一串不堪入耳的话,将小桃提了起来。
喊了一句:“做完赶紧滚。”
顺手拿走了篮子里面的铜钱。
小桃身体也不过微微颤抖,仓皇失措的穿着衣服。
紧紧地护着篮子里面的食物,还要弓着身体,卑微的说:“谢谢军爷。”
“军爷,求求你了,给我一点草药吧!”
“我姐姐伤得很重,没有药,她会死的。”
南屿的心,忽然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小桃在为她求药?
男人脸上露出可恶的笑容。
伸出手轻轻的挑起小桃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小桃那张俊俏的脸蛋。
咧嘴说:“不得不说,你长得真不赖。”
“想要药,好说。”
他解开裤带子,忽然将小桃的脑袋按了下去……
小桃明显挣扎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罢了。
她又软软的跪在地上,张开了嘴巴……
“啊!”
不远处,发出一声稚嫩却又崩溃的声音。
小强满脸泪水,他发出一声怒吼,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地面。
扭头,不管不顾的跑了。
小桃转头看见小强的那一瞬间,眼中的光,忽然就没了。
似乎唯一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浇灭。
她呆呆的瞪大着眼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晃动着身体,麻木地重复着那令人屈辱的动作。
“药!”
小桃的声音,是那样的空洞,让人听不见一点希望。
她只是张开嘴巴,冷静的说出这一句话。
男人的笑几乎咧到了耳根,眼中透着可恶:“爷爷我觉得不爽。”
“这药,不给。”
小桃虚弱地躺在上面,发间稻草凌乱纠缠,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
朔风卷着黄沙掠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远处篝火明灭间。
军爷浑浊的眼球,在她身上肆意游移。
喉间溢出沙哑的笑:“想要药?”
他故意晃了晃手中用油布包着的小布囊,麻绳系着的袋口若隐若现露出褐色药粉。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小桃强撑着想要起身,却因腹部剧痛而蜷缩成虾米状,冷汗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
她攥紧磨得起球的裙摆,强迫自己颤抖着伸出手。
指尖几乎要触到布囊的瞬间,军爷突然后仰避开。
同时伸出脚,狠狠踹在她小腹。
少女单薄的身躯重重摔回草席,咳出的血沫染红了沾着马粪的枯草。
土坡上的南屿瞳孔骤然收缩,空荡荡的右袖被风掀起,露出半截缠着布条的残肢。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一道青影疾掠而过,南屿瞬间欺身到军爷身前。
“为什么要戏耍她?”
南屿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眉眼艳得惊心。
“好……好俊的小娘子啊!”
军爷的喉结在指下滚动,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虽然少了一只手,但是这张脸蛋,哪怕是手脚都没了,都让人想睡啊!”
话音未落,他满是汗臭的身躯便如恶犬扑食般压来。
“不要!”
草席上的小桃如困兽般挣扎起身,沾着血痂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她踉跄着扑向两人之间,单薄的身躯在暮色中化作一道苍白残影。
然而军爷早有防备,戴着皮护腕的手掌裹挟着风声劈下。
小桃的脸颊瞬间浮现五道血痕,整个人被抽得原地打转,重重摔回沾满马粪的草席。
“一个破鞋,也敢来坏爷爷的好事。”
军爷啐了口血水,脚狠狠碾过她指节。
小桃蜷缩着护住头脸,闷哼声被无情淹没在军爷的狞笑里。
他扬起的靴底尚未落下,却见眼前青影一闪。
南屿完好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扣住他喉结。
军爷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南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她腕骨轻转,只听“咔嚓”脆响。
军爷的脖颈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弯折。
铁甲碰撞声中,尸体如破布般瘫倒在地。
南屿松开手,沾血的指尖划过裙摆,眼底翻涌的杀意却久久未散。
“啊!”
小桃吓得惊呼一声,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
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死的透透的。
“死……死人了!”
小桃声音颤抖:“他是这些人的头头,他死了……”
小桃浑身颤抖得厉害,她就连继续往下想象的勇气都没有。
拽着南屿的手,狂奔起来,火速逃离现场。
南屿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等土地庙就在眼前的时候,小桃这才松开手,双手撑在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半天,才摊开手。
手心里面,是她逃命时都要抢回来的药。
南屿眉头紧皱,盯着那小小的药包,面色阴沉。
语气中,不由多了一丝烦躁。
冷声道:“我就是一个路人,这样值得吗?”
小桃笑容温柔,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属于这儿。”
“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属于战争。”
她低垂着头,缓缓道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既然来了,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就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小桃说的真诚。
南屿看着药,心里面却极不是滋味。
她刚想开口拒绝。
小桃的声音,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入她的心中:“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一定很辛苦吧!”
“其实多笑笑就好了。”
“总有那么多光明,是可以驱散黑暗的。”
小桃有些疲惫的坐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将装着食物的篮子,放在旁边。
她双手环抱双腿,颤巍巍地蜷缩着。
即使用力挺直背,依旧不难看得出她的脆弱。
“我的爹,是古城的城主。”
“当龙国的大军,攻破城池的那刻,我的爹,仍旧在浴血奋战。”
“娘说,爹守护古城,那是他身为城主的责任。既然享受了古城人的爱戴,就应该和古城共存亡。”
“爹的头颅被抛入城主府的时候,我娘没有哭。”
“她只是让我快跑。”
“她说,爹守护一座城,她就看好一个家。”
小桃说话的时候,轻轻的。
可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疼痛。
“我被冲进古城的士兵糟蹋了,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
“我以为死,是一种解脱。”
小桃的目光,看向了前面的土地庙。
小强应该已经回家了,毕竟孩子们的啼哭声,已经止住。
小桃说:“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残破之身,总是能做点什么的。”
“就算我不能如同爹爹那样护住一座城,就算我不能如同娘亲那样,守着一个家。”
“至少身为他们的女儿,我从不曾给他们丢人。”
“我依旧可以做点什么。”
小桃说着,再一次扬起了笑脸。
她走到溪水边,捧起水,狠狠地漱口。
又缓缓走进溪水中,任由清澈的水,冲洗着身体。
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哼唱着那首童谣。
南屿的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
一个修行者,杀死一个普通人,跑上这么一段距离的路,根本不算什么。
可南屿心里面前所未有的这么累。
她靠在树上,呼吸时沉重的。
心里面,好压抑。
明明她已经对人感不到半点善意,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想要寻回水月的魂魄,生也好,死也罢,又有何差别!
但是这一刻,她脑海中竟然响起二皇子的话:“就算是蝼蚁,他们也在努力的活着。”
“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即使是水月。
宁愿拼着死,也要拯救苍生!
呵呵……
南屿忽地发出一声讥讽嘲笑,走到了土地庙中。
继续坐在门口,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闭目养神。
天亮了。
可小强的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笑容。
“小强,今天的食物很多,你吃这个。”
今天不是稀粥,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小块干粮。
小桃如同没事人一样,将半个馒头给了小强。
明明小桃知道,军爷一死,那个地方再也换不到食物了。
却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仅仅只是如同往常那样,让人温暖就好。
小桃温柔相待。
小强的脸上,却涌现出一股怒火。
一把拍开小桃的手。
馒头滚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小强脸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来。
他满是屈辱的怒吼:“我不要!”
“我就算饿死,也绝不吃一口。”
小桃手指发颤。
喊着:“小强。”
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小强将脸偏开,双拳紧握,撇过脸,咬牙切齿的说:“别碰我。”
“你就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我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