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第一次,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有努力想让自己恢复笑容。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笑容始终比哭还要难看。
最终只是牵强的扯动了一下嘴角。
苦涩地说:“吃吧,不吃,会饿。”
“饿死又怎样?至少我有骨气!”
小强如同男子汉那般,身体站的笔挺。
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小桃,一字一句地说:“总好过你。”
“那些人,是我们的仇人。”
“是他们,杀害了我们的父母亲人!”
小桃嘴唇哆嗦着,终于,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
她伸出双手,想要如同往常那样,抱一抱眼前这个坚强的男孩。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来。
小强的手,结结实实落在了小桃的脸上。
这一瞬间,谁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发生。
小强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却倔强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
反而愤怒的喊了一句:“你不要脸!”
“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找到吃的。”
他气愤的转身,背起自己的弟弟,跑了出去。
小桃呆在原地好久好久。
手始终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小强年纪不大,也不至于会将小桃伤的多重。
可就是这么一巴掌,让小桃忽然站不起来了。
脸上再也没有办法洋溢起笑容。
那双始终弯弯如月牙的眼睛,终是氤氲了泪水。
她双肩抖动的厉害,艰难的扯起嘴角,声音苦涩干哑。
“吃……吃东西。”
“不吃,会饿的。”
南屿站在旁边,将一切尽收眼底。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嘲讽冷笑。
头轻轻的靠在墙上,鄙夷道:“呵呵,这就是做好人的下场。”
“呵呵。”
“这就是人!”
昨晚那一恍惚的碰撞,似乎随着小强的责备,已经消失了。
南屿在心里面问了自己一句:“做好人,真的有好下场吗?”
她找不到答案。
南屿冷漠地转过身:“再会!”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至少,她不想留在这儿。
所有能够看见水月身影的人和事,南屿既想靠近,一旦靠近,又想逃离。
不知走了多久,原本裹挟着草木清香的东南风突然变得刺。
一缕若有若无的焦臭味钻进鼻腔,像根细针猛地扎进她的神经。
南屿陡然驻足,垂落的碎发间,一双眸子警惕地眯起。
风势渐急,浓烟的气息愈发浓烈,顺着河面翻涌而来。
她心脏猛地收紧,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漫过心头。
脚尖轻点岸边凸起的礁石,身形如矫燕般腾空而起,借力跃上最高的树梢。
枯枝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南屿攀着横斜的枝干极目远眺。
数十里外,土地庙正被火海吞噬,烈焰冲天而起。
南屿的瞳孔骤然收缩。
来不及多想,她足尖点向树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跃而下。
落地的瞬间,青石板在脚下龟裂。
她身姿翩若惊鸿,踏着水面凌波微步。
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南屿宛如一道青色闪电,疾驰而去。
土地庙中。
火光冲天。
孩子们无助的蜷缩在小桃身边。
几个军爷手中拿着大刀,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人。
在这一群身材魁梧的壮汉面前,小桃一众人,无疑就是小鸡仔一般。
“臭婆娘,我们给你吃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说,杀了大哥的那个臭女人,在哪?”
小桃只是一个劲的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作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了,放了孩子们吧!”
“求求了。”
风卷着灰烬掠过土地庙残垣,小桃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
她仰望着眼前横眉竖目的军爷们,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求求你们……”
话音未落,为首军爷突然扯开襁褓。
手掐住婴儿藕节似的小腿,指节陷进嫩生生的皮肉。
“再不说,我就杀了他!”
军爷咧开缺了半颗牙的嘴狞笑,火把的红光将他脸上的刀疤映得扭曲如蛇。
婴儿突然爆发出尖锐啼哭,小桃瞳孔猛地收缩。
“不要!”撕心裂肺的吼声震碎凝滞的空气。
小桃像头护崽的母狼般暴起,沾血的发梢扫过军爷面门,指甲朝着对方眼睛狠狠抓去。
对方先一步踹在她腰侧,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踉跄着撞向断墙,额头磕在青砖上迸出血花,却仍死死揪住对方裤腿。
“反了!”
军爷恼羞成怒,鞋子如雨点般砸在她背上。
小桃蜷缩成虾米状,用身体护住身边几个瑟瑟发抖的幼童。
任凭膝盖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
“一个臭婆娘,也敢反抗我们。”
“看来晚上没有让你愉快,不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哼,拔了她的衣服,我们一起上。”
“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来。
“不行,不可以。”小桃终于慌了。
她可以忍受一切,但怎么能够忍受,在孩子们的面前,被人这样子糟践?
闭上眼睛,照着伸来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啊!”军爷怒吼一声:“臭婆娘,敢咬我!”
放手用刀把敲在小桃头上,顿时打的小桃头破血流。
小桃却死死的拽着他的大腿:“别伤害他们!”
“我和你们拼命!”
军爷一脚一脚的踹在小桃身上。
小桃吐血。
“啊!你们这些坏蛋。”
“我不许你们欺负小桃姐。”
“我杀了你们!”
一声怒吼,不到十岁的小强,手中举着一个锄头,冲了出来。
一锄头打在动手的军爷身上。
其余孩子见状,也是火速的冲出来,全部都来帮忙。
现在乱成一团,军爷被烦的不行。
“兔崽子们,找死!”
军爷直接抽刀,就要砍在小强身上。
小桃见状,冲过去护在小强身前。
一刀从小桃身上穿透,小桃倒下。
小强崩溃,世界都要坍塌了。
南屿刚到,就看见这一幕。
火气瞬间上涌。
看着他们,心头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
“畜生,该死!”
与此同时,那几个大头兵也看见了南屿。
眼中恨意滔滔:“就是这个女人杀了老大。”
“还敢回来,不杀了她,我们没脸回军营向兄弟们交代。”
“哼,先砍了她双腿,看她还怎么跑!”
几个人完全没有将南屿放在眼中,口中一边说着污言秽语,一边朝着南屿靠近。
南屿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半点笑容。
空气中的血腥味,孩子们的哭喊声,都让她此刻很烦躁。
当这几个人靠近的时候,也是南屿忍耐的极点。
脸上神色忽地一变。
手中多出一道白光。
白光蜿蜒曲折,如蛇一般游走开来,只是几个旋转,悄无声息缠绕在几人脖子上。
不等那几个人做出反应,南屿手上只是轻轻一带。
几个人的脑袋,如同西瓜般落在地上。
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滑的切面处,这才喷涌出鲜血来。
仅仅只是一出手,就能够轻易灭掉所有人。
孩子们全部看傻了眼睛。
“咚!”的一声。
小强重重地跪在地上,猛烈地磕头:“求求你,救救小桃姐。”
“您……您这么强,一定是神仙,一定能救她。”
磕头声不断。
南屿不看他,只是转身,看向地上的小桃。
鲜红的血流淌而出,将她瘦弱的身躯彻底包裹在其中。
南屿上前。
她尚还有一丝喘息。
南屿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身上,灵气奔涌不断。
奈何对方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不具备任何灵根,根本无法靠着灵气维系生命。
再多的灵气渡入体内,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忍一忍。”
南屿手轻轻一晃,将小桃抱了起来。
孩子们的哭声吵得她心烦:“带你去找太岁。”
只需太岁凝聚而出的精华,一滴便可活过来。
“咳咳……”
小桃咳嗽一声,脸苍白的厉害。
她艰难的抬起手来,覆盖在自己的胸口上。
那里有一个被刀贯穿的大洞,脆弱的心脏,也被一分为二。
小桃却始终笑着。
“我运气真好,碰见神仙了。”
南屿没来由的难受,都要死了,还运气好。
“神仙姐姐。”小桃的声音,始终是那样的干净。
她笑着说:“活着好累啊,我终于要死了。”
“可不可以求求你,帮我一个忙。”
南屿心中烦躁,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最讨厌人多,让我带孩子,做梦!”
“放不下他们,那就自己照顾。”
南屿说的凶巴巴的。
小桃却笑的没心没肺。
身体的血液,似乎要流淌干了。
她虚弱地说:“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了,他们的人生,属于他们。”
“你的出现,注定他们有了新的转机。”
说着,她的眼,又看向天空。
“只求你,带我回家。”
“我好像,回家看看。”
小桃的家,就是已经被占领的城主府?
一旦闯进去,那便是千军万马,也要杀。
南屿垂下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点了点头:“好啊!”
她回答的轻松。
单手托着小桃,身形消失在原地。
残垣断壁间浮动着未散的硝烟,将整座城池染成压抑的灰黄色。
城墙上原本代表古城荣耀的旗帜已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敌军狰狞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破损的砖石上,随处可见深浅不一的刀痕与孔洞。
斑驳的血迹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在烈日下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城门口,全副武装的敌军士兵如恶狼般驻守。
他们身披陌生的铠甲,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器,眼神中透着凶狠与傲慢。
往来的百姓们被粗暴地推搡着,被迫接受搜查,稍有反抗便会招来一顿毒打。
街道上一片狼藉,商铺的门窗被砸得粉碎,货物散落一地,被肆意践踏。
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百姓的尸体横陈。
身上布满伤痕,苍蝇嗡嗡地在尸体上盘旋,更添几分凄凉。
曾经繁华的市集,如今成了敌军的物资掠夺场。
一车车搜刮来的粮食、财宝被强行运走。
百姓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换来敌军无情的呵斥与皮鞭。
被关押的俘奴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木笼中。
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枷锁的铁链深深勒进他们的皮肉,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会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城主府内更是一片狼藉,往日的威严与气派荡然无存。
大门被暴力撞开,精美的雕梁画栋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满地都是破碎的瓷器与散落的文书。
随处可见的水牢和笼子里,关押着曾经城主府的家奴们。
他们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有的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奄奄一息。
有的被铁链紧紧束缚,伤痕累累。
庭院中,敌军军官们肆意地谈笑饮酒。
小桃却看着下面,指着一处开满紫藤花的地方,虚弱地说:“那!”
“我的闺房。”
南屿直接无视掉白发老者,朝着闺房飞去。
稳稳地落在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