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跳啊跳 作品

第380章 直面黑暗的乐师1

新鲜滚烫的血液让他血脉偾张,兴奋不已,他情不自禁地又猛吸了一口气,接着冲天厉声咆哮。雄浑的吼声在半空萦绕片刻,继而迅速地于深邃的沟壑中寂灭,惹起一团黑色的活物四处飞散。

呵,黑鸟,他不屑地瞥了一眼空中,然后俯身将头埋入那具人类的尸体之中。他已经许久未尝到如此鲜美的滋味,更是那被禁锢已久的欲望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如今他竟浑身颤抖不休。他撕下一块腿上的肉,接着又撕下一块,直到看到白森森黏连着肌腱的骨头,他把它抓在爪中,用牙齿狠狠咬下,伴随着喀啦的一阵脆响,他的兴奋感达到了极点。

他的同伴在前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滚开,你已经有了,难道不满足,还要享用我的猎物?他在心里暗骂道,同时咧开嘴露出锋利獠牙以示威慑。然而他的同伴却不顾他如何恐吓,继续缓缓向他走来。他将咬断的大骨扔在地上,双目直视同伴,然后站立起来,展开强壮的双臂。

“蠢货。”他听到同伴的咒骂,“你应该把你的猎物分给我一些。”

“为什么要分给你?”他立马回应同伴道,“本来我们各自都有两个猎物,结果你将另外两个拍下了深渊,只留下这两个。你一个都不应该得到,而这两个都该归我。”

“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使命?”同伴在十码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们的使命。他在心里暗忖到,我们捕捉猎物只为生存,为何会有使命?伴随着一阵眩晕,他隐约回想起了一些话语与画面,但他放弃了继续思索,因为脑袋的胀痛让他快要疯掉。“我没有忘记。”头痛稍缓一些后他对同伴说道,“但这四个人并不包括其中。而且你已经得到了属于你的那份,这个人应该给我。”

“那是个女人。”同伴发出浑浊的低吼,“根本填不饱我肚子。而你的那个男人却有两个女人那么重,这不公平。”

“没有公平之说。”他回以更雄浑的吼声,“谁捕捉到猎物,猎物就归谁,向来如此。”

同伴倏地向他发起了冲锋,其有着与庞然躯体格格不入的迅敏,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而他毫无畏惧,再次站起身,正面迎接同伴的冲击。

挂壁路旁便是氤氲着黑暗的无尽深渊,只要稍一失衡,便会像那三个人类一样跌落下去。他不清楚在那浓密的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但身体的本能让他远离。他曾趴在悬崖边上凝望深渊,越是凝望,他内心便越是想要逃离,逃离这凛冽谷,逃离这被人类称为北方王国的地方。那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并且有某种力量在向他传递信息——而这也被许多他的同伴认为是神灵降下的使命。

他结结实实地接下同伴的一击猛拍,痛楚只存在了一息,接着便是愈烧愈旺的怒火。我若是人类,他愤愤地想,就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被你拍飞脑袋,可我是你的同伴呵,我有着与你一样,甚至强于你的力量。他回以相同的一记重击,随后咬住了他的粗壮的脖子,接着又是一个巴掌。

连续的攻击让同伴立马招架不住,发出呜咽的低吟。“投降。”同伴说,“我投降。”

他没有立即停止,而是继续攻击,将同伴狠狠地推倒在地,并压了上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让同伴服气,让同伴对他感到畏惧。

“投降,投降……”同伴张了张嘴,涎水不住地淌下,直坠深渊。此时同伴半个身子露在了挂壁路外,只消再往前一推,便会摔下去。“那具尸体是你的,我把我剩下的那个没有头的女人也都给你。”

他仰头咆哮,如雷声般轰隆作响,但很快便消隐于深沉的黑暗之中。眼前的画面急速收束,暗影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可见的所有色彩淹没,只剩下一片永恒的原初之色,黑暗。

关于人类的影像取代雪熊,同伴亦变成了穿着长袍的修士与着轻薄外衣的曼妙少女。他们与他一同于空中飞翔,长袍修士如一只灰色的乌鸦,时而聒噪时而安静,少女仿若一只蜻蜓,扇着透明的翅膀于空中轻盈飞舞。这怪异的一幕持续很久,久到他以为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幻梦,直到他穿透黑暗,鼓动着的灰褐色孔穴朝他袭来。

柯温从梦中惊醒,倏地仰身坐起。我没死?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上下摸索自己的身子,光秃秃的身躯完好无暇,连一丝伤痕也无。他试着回想自己坠落凛冽谷黑暗深渊前发生的一幕,那两只雪熊有着超乎想象的速度,有着人类无可比拟的力量,他只是被轻轻碰到,便被撞飞了出去,向着黑暗坠落。而短肢……

一想到短肢,脑海中便立马出现了头颅黏连着血丝飞离脖颈的残忍画面,柯温感到泫然欲呕,腹内的绞痛顿时袭来,一股腥甜的味道于口腔中回味。不,那不是我,他在心里否认道,可那些记忆画面却如此栩栩如生,口中的味道亦是如此真实。那是“被眷顾者”的力量,他试图撇清与此的关系,可又是那么的无力与无奈。

你附身灵狼,将被流放者同伴捕杀,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以轻蔑的语气对他说道,你附身雪熊,又将牟里亚人同伴的尸体吞食下肚。你说你是个人类,你却如此残害同伴,你不是人类,你不是人类,不是人类……

“够了!”泪与汗在柯温的脸上交织成瀑,嘶声力竭的一声咆哮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全部卸去。“够了……求求你,不管你是谁,不要再说下去了,是我害死了他们,我不是个人类,是个被降下诅咒的恶魔。”

之后他又躺了下去,像个孩童一样哭泣了许久,直到他昏昏沉沉地睡去,然后又迷迷糊糊地进入到了另一个梦境。这一次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是附身于雪熊或是灵狼,而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