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大棚会议

第519章 大棚会议

王信粗糙的大手重重地落在王安平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那力道里饱含着难以言表的感激,仿佛要将这沉甸甸的心意直接拍进他的骨头里。?§?看<书>/屋3 ?最-:新?#章`>节ta更^新?快???

“走吧!去那边开会。”王信说完,随即转过身,扯开嗓子喊道:“都出去!听见没有?这不是大家伙儿能久待的地界儿,都出去!”

大棚里正氤氲着一股暖烘烘的、混合着泥土与塑料气息的暖流。他这一嗓子,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水潭。

顿时,一群原本正啧啧称奇、东摸摸西看看的老娘们儿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哎哟喂,三叔(三爷爷),这才刚暖和过来呢!”一个裹着厚厚头巾的妇人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外头那风刀子似的,割人脸呢!让俺们再待会儿呗?这暖和劲儿,比家里蹲在灶台下面烧锅都要舒坦”

“就是就是!”旁边立刻有人帮腔,声音又高又亮,“三叔(三爷爷),您看看这地界儿,多稀罕呐!往后入了冬,咱村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儿,白天就猫这儿,还怕啥冻手冻脚?省得年年冬天手上脚上裂得跟老树皮似的,疼得钻心!”

说话的这几个,是村里头一批没赶上大棚建设全程的。当初动土垒墙、搭架子蒙塑料布那会儿,她们也就好奇地来看过一两回,谁能想到,就靠这么一层薄薄的塑料布,竟能拢住这么厚实的暖和气儿?简直像变戏法一样!

“三爷爷,您行行好!”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地里光秃秃的,不是还没下种嘛!俺们就站边上,保证不踩地!再说了,等真种上了菜,不还得下地干活?踩两脚怕啥?”她小心地踮着脚,生怕沾上一点泥土。

王信听着这些央求,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热切又带着点耍赖的面孔,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股子威严:“少废话!都给我麻溜点儿出来!规矩就是规矩!”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尤其在几个平时手脚不太稳重的年轻人脸上停留了片刻,“还有,都给我听清楚了!这大棚金贵着呢!谁也不准乱踩乱碰!尤其是那些手欠的玩意儿,要是敢把这塑料布给我戳个窟窿眼儿,或是弄坏了啥东西,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他撂下这句狠话,不再理会棚内的喧哗,朝王安平、王兴业等人使了个眼色,率先撩开厚重的塑料门帘,弯腰钻了出去。?狐+-?恋;文?学1 ?°?更?{新,最¢全¥?x

王兴业紧随其后,站在大棚口,双手拢在嘴边,冲着旁边另外两个同样鼓胀着的塑料大棚,中气十足地吆喝起来:“开会了——!都出来——!老少爷们儿,开会了——!”

吆喝声在山谷里回荡。

很快,另外两个大棚的门帘也被掀开,男人们鱼贯而出,一边拍打着身上沾染的暖湿气,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互相招呼着,汇成一股人流,朝着不远处一块修整过的平地走去。

那块地原是裸露的岩石山体,只有零星薄土,如今被平整出来,成了临时的议事场。

人群中心放着一张桌子,七太爷满脸都是慈祥笑意坐在那里。他微眯着眼,看着族人们聚拢过来。

王信大步走过去,对着七太爷恭敬地微微躬身,唤了声“七叔”,然后在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七太爷目光扫视着陆续落座的族中骨干,看到王兴业也坐定了,便扬声点名:“小平!过来!别杵在那儿,坐你兴业叔边上!”

被点名的王安平正站在人群外围,闻声猛地一激灵,连忙摆手,“七太爷!我哪能坐那儿呢?没这规矩,也没这资格上这桌子啊!”

他这一推辞,却像往平静的水面投了颗石子,所有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他身上。

族人们脸上都浮现出惊讶、探究和恍然大悟交织的复杂神色。¨c?n_x.i!u?b¨a¢o+.\n¨e!t.

许多人心头都涌起同一个念头:难道……七太爷和王信他们,这就要定下王安平做下一任族长了?

可这也太早了!这王兴业还没有接王信的班呢,按老规矩,怎么也得等王兴业坐上族长的位置,再由他来慢慢培养、考察王安平才对吧?

这么急着抬举他……众人心里犯起了嘀咕,眼神在王安平和几位主事的长辈之间来回逡巡。

端坐石上的七太爷,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一个慈祥又带着深意

的笑容,对着人群中的王安平招了招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安平娃子,过来!莫要推辞。你要是没资格坐这儿,那我这个老棺材瓤子,岂不是更该找个旮旯蹲着去了?”

老人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族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似乎都小了些。

“你们大家伙儿,”七太爷的声音沉缓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族人的心坎上,“心里头都得有杆秤。安平为咱们王家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他,哪来这能挡住寒冬的大棚?没有他琢磨出来的法子,咱们明年稻田里养鱼的指望又在哪儿?没有他,我们王家这两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又似乎在给族人思考的时间。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肃穆。

“今儿个,趁着族里老少爷们都在场,我老头子就把话搁这儿了!”七太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从今往后,不管是谁,不管因为啥事儿,要是敢做出半点对不起王安平的事来,那就是跟咱们整个王家对着干!一经查实,没二话——名字从咱们王家的族谱上给我抹掉!卷铺盖滚出王家村!永世不得再踏进村口一步!”

凛冽的寒风中,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族人们面面相觑,有的震惊,有的了然,有的则暗暗点头。

七太爷喘了口气,目光扫过王信和王兴业等人,继续说道:“我老头子虽说黄土埋到脖子根了,但王信身子骨还硬朗!兴业他们也正当壮年!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一天,这话就作数一天!都给我记死了!”

王安平站在人群前,听着七太爷这近乎立“护身符”般的宣言,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他完全没想到,今天这场关于大棚管理的普通会议,竟会演变成这样一幕!

王安平下意识地想开口推辞,却被七太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压了回去,只要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这时,王信从腰间抽出了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铜烟枪。他慢条斯理地从腰间的旧烟袋里捻出一小撮焦黄的烟丝,仔细地塞进烟锅里。

然后,他划燃一根火柴,橘黄的火苗跳跃着,凑近烟锅,他“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一股辛辣的旱烟味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他吐出一口浓烟,目光沉沉地扫视着周围的族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沧桑与沉重:

“老祖宗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一个字一个坑,都给我刻在心上!”他敲了敲烟锅,“前些年,族里的那点家底花光了,人心散掉了?那苦果是啥滋味,不用我再掰开揉碎了跟你们说吧?”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有些错,犯一回就够了!那是教训!要是再犯第二回,那就是蠢!是没记性!是不配做王家的人!我王信把话撂这儿,谁要是再敢动歪心思,搞窝里斗,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浓重的烟味和严厉的话语,让气氛更加肃然。许多经历过那段艰难岁月的族人,脸上都露出了羞愧和沉痛的神色,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王信看着族人的反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对新生活的期许:“今儿是个好日子!咱们王家,托了党和政府的福,也靠着咱们全村老少,不管是爷们儿还是娘们儿,豁出力气一起干,总算又看到了奔头!”

他指了指不远处蜿蜒的沟渠轮廓,“数公里的养鱼沟,咱们一锹一镐挖出来了!明年开春,稻子插下去,鱼苗放进去,那就是钱!是咱们碗里的油腥,是给娃娃们读书,嫁娶的本钱。”

“现在,”王信提高了声音,将话题拉回眼前,“召集大家伙儿来,就是议议这眼前的大棚!”他指着身后在寒风中岿然不动的几个白色大棚,“这可是咱们冬天里的指望,是金疙瘩!现在要挑人管起来,还有守夜的。我的意思,管理大棚的女同志,挑二十个。守夜的人手,安排四个,分两班倒,白天黑夜轮着来,不能断人。”

话音刚落,坐在王兴业旁边的王安平就有些急了。他刚才被七太爷的话震得有点懵,此刻听到这人手安排,立刻觉得不妥。

这是自家的事情。

那又不是国营单位,这不管人够没有够!

上工磨洋工,那也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他连忙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对王信道:“三爷爷,这……这人数怕是太多了!”

王信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多?这二十亩地呢!二十个人还多?”

王安平指了指大棚,继续耐心地说:“守夜主要是防火防盗防野兽。两个人轮班,夜里警醒点,足够了。”

“咱这地方,乡里乡亲的,都知道这大棚是咱全村的命根子,真有那手脚不干净的,知道夜里有人守着,也不敢轻易来犯。”

“夜里面两个壮劳力看着,白天这边都有人,用得着看守吗?”

“再说了这大棚蔬菜,一人负责一亩是不是太奢侈了?一亩地,才能够挣多少钱呢?忙活的时候,多安排几个人就行了。”

“平时的话,也就是锄锄草而已,四五个人,干这二十来亩的大棚,完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