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不清楚自己具体缓了多久，反正似乎是过去很久之后，他一瞬间被冻住的脑子才开始逐渐活动起来。
万璞玉煤油着急催他，一直等他自己把脑子转过来，给他留足一个消化信息的时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姑姑的？”
但另万璞玉没想到的是，祝元最先问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也对，得先有怀疑才会去调查，调查之后才能发现真相。
“我从一开始，就抱着对所有人都有怀疑的态度而来的，”
万璞玉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我师兄，也就是云调的父亲是死在的老怀特‘眼睛’梅化君手里，”
“他死后是我跟师父去给他收尸的，他用尸体带出来一个消息，那就是老怀特还有一只‘眼睛’存在，”
“并且这只‘眼睛’跟宝书传人有关，”
“实话实说，我刚来的时候，除了云调把你们所有人都怀疑了一遍，即使是年龄对不上的，也有可能是二代。”
而让万璞玉开始确定下一个具体的怀疑目标，还得是那从祝元在夜市上被人刺伤。
“你是说？刺伤我的人是姑姑？姑姑要杀我吗？”
祝元受到的震惊太多，几乎已经做不出什么合适的表情，
“而且，当时的嫌疑人不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吗，难道是姑姑的同伙？”
“你要这么想，”
万璞玉轻声引导他，
“想想看你当时伤得严不严重，以及后来发生了什么。”
受伤的程度……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祝元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几乎已经摸不出疤痕来的那道在肋间的伤口。
这道伤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了，凶手描的很准确，却并没有伤到任何要害。
现在想来，凶手果然是故意的，如果凶手真的是姑姑，那她并不是想杀他，只是想伤他。
而伤他的理由，结合之后的事情也大概能猜出来了。
因为紧接着就是假易叔布下陷阱，意图杀害万璞玉跟云调。
能设想到，如果当时不是被受伤给绊住脚步，祝元肯定也要跟他们一去去的。
万璞玉他们凭自己的能力逃过一劫，甚至还反将回来，但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姑姑预料不到的。
她当时清楚的，就是这一趟不管谁去都是有去无回，她当然不能讲明，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留下祝元。
那一刻狠心用捅伤他的方式救他一命的，不会是什么斯黛拉，只是他从小亲近的姑姑林静。
“至于那个嫌疑人，不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么个高个儿男人么。”
万璞玉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提醒他。
因为那个“男人”只有在伤人的那一刻是“男人”模样。
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夜市里，不管安装多少探头依旧会出现避免不了的监控死角。
随便在哪个监控死角里，林静换下来男人的衣服跟增高的鞋子，打扮成一个跟她平时的风格区别比较大的样子，混在人群里就没有被发现。
因此这件事之后，万璞玉也一直只能是怀疑，拿不到什么证据，只好撒出网去调查。
林静能潜伏这么多年，从国外到国内来来往往，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谨慎，也很有自己的一套行动规矩，想抓到她的把柄并没有多么容易。
直到前不久再次有她的消息，万璞玉只能以身入局，才勉强抓到了她的破绽跟证据。
“当然，即使把截下来的邮件拿出来，她也有可能不承认，”
万璞玉从沙发里站起身来，重重的最后一次拍了拍祝元的肩膀，
“这方面我能做的也就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看着来吧，”
“相信你能处理的，因为你之前也做得很好了。”
祝元心里乱的很，各种回忆跟想法乱糟糟的涌上来。
直到万璞玉拉开门准备出去，他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去？”
“去收拾装备，”
万璞玉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我得去青海一趟，还有些事情，大概只有我能去解决。”
“这么着急？”
祝元也嚯的站起来。
“抓紧点儿时间好啊，时间就是生命嘛。”
万璞玉边笑着说，边走出房间，表情非常短暂的愣怔了一下。
走廊的一头，朝向前厅的位置，林静正静静的站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来，你姑姑想跟你聊聊了。”
万璞玉回头，跟还在房间里祝元说了一声。
祝元赶紧起身迎出来，万璞玉则是往院子里，朝他自己开来的车子那里去了。
“小元，”
林静的脸色还是很不好，说话的时候发白干裂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你要是有时间了，咱们聊一聊吧。”
从姑姑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猜到万璞玉会跟祝元说什么了。
“姑姑，”
祝元的手指紧紧的扣在木质的门框上，指甲都被顶的生疼，
“姑姑，你，你是……”
他牙关像是被焊住了，就是说不出心里已经准备好的话，整个口腔里有腥甜的血味弥漫开来。
林静见他的这么艰难的开口，反而却轻松的笑了，直接回答了他没问出来的问题，
“是，我是斯黛拉，这个名字，我用了很多年了。”
心脏像是一块沉重冰凉的大石头，扑通一声落进了深渊之中，再也不会浮起来了。
“为什么？”
祝元艰难的蠕动起声带跟舌头，终于讲出了一句相对完整的话。
“这个‘为什么’……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林静边说着边往他的方向走过去，
“姑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辈子，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
祝元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情绪调整的稳定了一些。
“我们好好聊聊吧，”
他终于放过了被他扣出一个浅浅印记的门框，也冲着林静缓步走过去，
“直到此刻，我仍然，仍然无法不把你当成姑姑。”
祝元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母亲，童年的日子里身边唯一存在的温柔慈爱女性就是姑姑。
别说他认知里一直都把林静当成亲姑姑，他甚至一直到青春期之前，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都把她当成“母亲”这个形象的投影。
那现在美好的表面现象被撕破，过去的一切都算什么，只有假象吗？
祝元当然想听听，迫不及待的想听听姑姑会说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