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基地市内,一辆出租车疾驰在马路上。
轮胎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了「五联」大夏基地的警戒线外。
百里区长甩给司机一张钞票,没等找零就冲了出去。
"还剩两小时二十五分钟......"
他快步穿过森严的安检通道,制服上的徽章在扫描仪下泛着冷光。就在他踏入主楼旋转门的瞬间,车顶上的机械苍蝇突然振翅欲飞——
嗡!
一道湛蓝的脉冲波从穹顶扫过,苍蝇的复眼骤然熄灭,像被掐灭的烟头般直直坠向地面。
百里区长似有所觉地回头,却只看见自动门缓缓闭合的反光。
"百里区长,请随我来。"
阴影中走出一位穿黑色制服的女侍者,她的瞳孔在昏暗走廊里泛着不自然的淡紫色。
百里区长跟着她穿过三道需要虹膜验证的合金门,每经过一道,周围的温度就降低几分。
最终停在一扇刻满狮子的浮木门前。
"到了。"
女侍者无声退去。百里区长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黑暗。 ——
绝对的黑暗中,只有一束惨白的灯光打在中央的圆桌上。空气里飘浮着某种陈旧羊皮纸和电子元件混合的古怪气味。
"坐。"
一个沙哑的男声从阴影里传来。百里区长的后颈汗毛倒竖——他根本没察觉到那里有人。
高背椅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当百里区长僵硬地坐下时,灯光突然调亮了些,照出对面男人搭在桌沿的手——那只布满电路纹路的手掌下,压着一份印有"绝密"红章的文件。
文件抬头赫然写着:《异常能量点-淮海东经121.47°》
百里区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是最高执法官。"
正对面的阴影里,那只覆满电子纹路的手敲了敲桌面。
百里区长这才注意到,圆桌边缘镶嵌着七枚不同颜色的指示灯,此刻正亮着三盏。
"这份坐标,"最高执法官推过文件,"就是幻曜辰消失的精确位置。"
百里区长一把按住文件:"他还活着吗?"
"咳咳......"右侧突然响起一阵嘶哑的咳嗽声,像是老旧的风箱在抽动,"多少年了...圆桌会议居然为了个毛头小子重启..."
一盏幽绿的指示灯随着话音亮起。借着微光,百里区长瞥见说话者——那是个裹在黑袍里的佝偻身影,枯瘦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青铜罗盘。
"肃静。"最高执法官沉声道,"这是执掌者的直接命令。"
听到"执掌者"三个字,黑袍人立刻噤声,连罗盘都收进了袖中。
左侧突然亮起冰蓝的指示灯。
"封锁令即刻生效。"清冷的女声响起,百里区长这才发现那里坐着位银发女子,她的瞳孔在暗处泛着机械般的蓝光,"那片海域划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
"凭什么?"百里区长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我的孩子可能还——"
"「危险」级能量读数。"女子打断他,投影突然从桌面升起,显示着海浪翻涌的实时画面,"知道为什么卫星能拍到这片海域,却没有任何探测器能靠近吗?"
画面突然扭曲,隐约可见海底有金光流动。
"但凡进入警戒圈的设备..."女子指尖轻点,投影切换成某艘科研船的残骸,"都会变成这样。"
残骸上布满结晶化的痕迹,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凝固。黑袍人突然阴恻恻地笑了:"那小子要是掉进这种地方..."
最高执法官的重拳砸在桌上,所有指示灯同时骤亮:"够了!"
刺眼的白光中,百里区长看清了文件末尾的批注——那潦草的字迹分明是执掌者亲笔:
【按兵不动】
"生还概率低于0.03%。"左侧的银发女子率先开口,机械蓝瞳在暗处像两颗冰封的星辰。
右侧黑袍人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尸骨无存呐..."
中央的最高执法官突然一掌拍在投影上,结晶化的船骸影像瞬间粉碎:"放心,星夜小队编制保留!"他转向百里区长,电子纹路在掌心明灭,"联盟铁律——队员全灭或主动解散前,序列小队永不除名!"
百里区长沉默地盯着桌沿。
"回去等消息。"左侧女子指尖轻叩桌面,青铜桌发出空灵的回响,"或许..."
"或许个屁!"黑袍人猛地咳嗽起来,"那是「危险」!不是你家后花园的..."
唰——!
所有指示灯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圆桌。百里区长在绝对的漆黑中听见最高执法官最后的声音,那话像冰锥扎进耳膜:
"胶神会今晨下达最高诛杀令。"
空气骤然凝固。
"目标:幻曜辰。"
百里区长指甲陷进掌心。他当然知道那三个字的分量——胶兽族群的血脉感应,胶神会遍布全球的暗桩,所有沾染胶质基因的存在都将成为猎犬。即便那小子真从地狱爬回来...
"见之即杀,格杀勿论。"最高执法官的声音在黑暗里渐渐飘远,"你教出来的好学生...成了全世界胶兽的公敌啊..."
沉重的合金门滑开时,走廊的冷光劈进会议室。
百里区长站在光暗交界处,回头看了眼重归死寂的圆桌。他摸出衣袋里那截断掉的编织手环——星昴月十二岁时用褪色的胶线编的丑东西。
金属门缓缓闭合,将最后一点光缝碾灭。百里区长把断掉的手环塞回口袋,走向电梯的脚步沉得像拖着铁镣。
电梯镜面映出他瞬间苍白的脸。下行指示灯跳动时,他对着反光里的自己无声动了动嘴唇:
"活下去,臭小子。"
"活到...老子找到你的那天。"
灯光彻底暗下去的刹那,圆桌中央突然浮起一枚血色符文——正是胶神会诛杀令的标记。
那猩红的纹路在虚空扭动着,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合金门彻底闭合的金属咬合声还在走廊回荡,圆桌会议室却突然灯火通明。
惨白的顶光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将中央的圆桌照得纤毫毕现。
灯光亮起的瞬间,正对面那位“最高执法官”搭在桌沿的手,凝固成了一个僵硬的姿势——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指关节下方,一道细微的裂缝悄然绽开,露出里面冰冷的合金骨骼和缠绕的蓝色光纤。
“滋啦……”
右侧传来一阵短路的杂音。那个裹在黑袍里的佝偻身影,头部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
罩袍的兜帽被灯光穿透,隐约可见内部并非血肉头颅,而是一个布满传感器孔洞的金属球体。
刚才那嘶哑如风箱的咳嗽声,原来是内部散热风扇叶片断裂摩擦发出的噪音。
左侧的银发女子依旧端坐,冰蓝色的瞳孔在强光下失去了所有拟人的光泽,只剩下纯粹的、无机质的镜头反光。
她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皮肤纹理在强光照射下显出细微的网格状——那是高级液态仿生材料模拟失败后暴露的基底结构。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混合着金属过热后的焦糊气。
“指令:进入……休眠……维……” 中央的“最高执法官”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头颅微微下垂,覆盖着仿真皮肤的脸颊边缘,一小块“皮肤”因材料老化而卷翘起来,露出底下冰冷的钛合金骨架。
他搭在桌上那只布满“电子纹路”的手,纹路忽然急速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金属灰。
嗡——
桌面中央,那片被百里区长按过的区域,空气微微扭曲。
灯光依旧惨白地照着。
圆桌旁,三具精密昂贵却了无生气的机械躯壳,维持着会议结束时的姿态,如同被遗忘在时光里的诡异雕塑。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臭氧味,证明着刚才那场决定了一个年轻人生死的“审判”,不过是遥远之地投下的几道冰冷投影。
真正的棋手,或许正隔着浩瀚星空,落下了另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