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子

无子

被人扰了睡眠, 秋水漪眼中含了怒,瞪着身上的人。

“王爷大晚上的不睡觉,想做什么?”

帐中视线昏暗, 隐隐绰绰能瞧见薄薄一层幔子后溢了满室的清辉。

男人眉眼隐在黑暗之中, 看不清五官, 呼吸打在脖颈上,激起一片小疙瘩,令秋水漪不由瑟缩。

她不自在地稍稍偏开头去, “怎么不说话?”

一只大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了回去,低低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出几分沙哑。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秋水漪有点懵。

反应过来后, 她忍不住笑了, “不喜欢又能怎样, 王爷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用什么眼神看人?”

擡手覆在沈遇朝手背上, 下巴微微用力,挣脱他的束缚, 秋水漪道:“萍水相逢罢了, 离开之后, 或许我们这辈子也不会相见, 何必毁了一个少年最真挚的感情?”

手落在沈遇朝肩上, 她轻轻推了推, “好了, 很晚了, 我困了, 快睡吧。”

方要收回手,腕上力道陡然一重, 秋水漪意外地看过去,两只手腕却被紧紧锁住,牢牢固定在她头两侧。

眉心微蹙,她启唇,“怎么……唔……”

剩下的话湮没在唇齿中。

两片柔软的唇瓣覆盖住她的,轻轻摩挲,吐息从微张的唇渡到口中。

沈遇朝不喜熏香,不似其他王孙公子般爱在衣物上熏香。

他的身上,唯有一股干干净净的清爽味。

可此时此刻,秋水漪却好似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宛如月下无声绽放的朱栾花,洁白淡雅,清香扑鼻。

秋水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渐渐的,男人不再满足浅吻,他探入秋水漪唇中,一点一点舔舐,城掠地,在她口中的每一处,都留下属於自己的气息。

秋水漪面色涨红,掌心逐渐收紧,鼻间溢出细碎轻哼。

听见这声音,沈遇朝越发深入,让秋水漪喘不过气来。

不知什么时候,被禁锢住的手得了自由,不知不觉环住他的脖子。

两人鼻息交缠,寂静的夜里,床帐中传出暧昧声响。

许久,沈遇朝终於将她松开。

秋水漪扶在男人臂膀上,轻轻喘着气。

双颊遍布红霞,隐在夜色中的一双眸子发亮,透着些微水润,湿漉漉的,好不娇怜。

唇瓣微微发肿,带着些许麻意,一副惨遭蹂/躏的可怜模样。

秋水漪抿了下唇,轻微的刺痛令她眼中盛满羞恼。

抽身离开时,手放在沈遇朝胸前,稍一用力,将他推开。

如愿听见闷哼声,秋水漪侧着身子,哀怨道:“王爷欺负人。”

沈遇朝倒在枕上,不顾胸前伤口,一把将秋水漪拉进怀里。

下巴抵在她额头,哑着嗓音道:“往后你再与他说一句话,本王便欺负你一次。”

骤然跌入温热怀抱,秋水漪有些不适应。想挣扎,又怕动作太大一个不注意碰到他伤口。

听到沈遇朝的声音,她轻哼一声,“王爷好不讲理。”

沈遇朝双臂收紧,闭着眼道:“本王就是不讲理。”

口气这么理直气壮,秋水漪一下来劲了,正欲开口,身子骤然一僵。

沈遇朝含住她耳垂,啮咬记下,气息扑进她耳中。

“你再乱动,本王可不能保证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两人离得极近,秋水漪清晰感受到他某处的变化。

喉间吞咽一下,她语调放低,幽怨道:“王爷好狠的心,此处条件简陋,难不成,你想让我大着肚子进端肃王府的门?”

沈遇朝许久未开口。

秋水漪轻挑了眉,无声地笑了,眼角眉梢挂着得意之色。

扳回一城,她满意了,眼见着夜色渐深,柔声道:“很晚……”

“你很喜欢孩子?”

沈遇朝骤然将她打断。

“啊?”

秋水漪一楞。

她下意识擡头。

头被沈遇朝固定住,他一手落在她耳后,重覆了一遍,“你很喜欢孩子?”

固执地想要她的回答。

秋水漪不明所以,老实回答,“喜欢。不过,我只喜欢乖巧的孩子。”

可爱又乖巧的孩子秋水漪很喜欢,至於熊孩子,她敬谢不敏。

她疑惑地轻声开口,“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沈遇朝再度缄默。

秋水漪安静地等着。

良久,她感受到身前的胸膛微微震动,沙哑至极的嗓音从他口中吐露。

“本王此生,注定无子。”

秋水漪狠狠一怔,她震惊擡头,“你说什么?”

沈遇朝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飘渺得仿佛来自远方。

“大殷至今不过传了两代,当今陛下对前朝馀孽一向憎恶,他不会容忍一个身负前朝血脉的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日日长大。”

“可我身体里,又有沈家一半的血。”

“他不忍心杀害好友唯一的子嗣,又不愿危及江山社稷。所以……”

沈遇朝顿了顿。

秋水漪却已经明白了,她艰难开口,“所以,他对你动了手脚。”

沈遇朝点头,轻声道:“他给我喝下了绝子汤。”

“父王去世之后,我多次想随他而去。那段时日,我汤药不离身,因而,当那碗药一入口,我便发觉了不对。”

秋水漪双眼含泪,“可你还是喝下了。”

沈遇朝默了几息,“抱歉。”

“何须对我道歉?”秋水漪摇头,“陛下铁了心想让你绝嗣,当时的你不过是个孩子,就算躲过一次,难不成还能躲过三次五次?”

“不。”

沈遇朝摩挲着她额角柔嫩肌肤,哑声道:“我当时只想在杀了穆玉柔后随她去见父王。有没有后代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可我不知道,十三年后,会有你的出现。”

“可即便如此。”沈遇朝用力握紧秋水漪的肩头,力道大得似乎想要将她捏碎。

“既然已经留下,我不会放你离开。”

秋水漪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

一颗心仿佛被泡在水里,又酸又涩,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你后悔了?”

沈遇朝擡起秋水漪的下巴,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泛着森森寒气,显得格外凌冽。

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在它露出怒色之前,擡首将唇凑了上去。

一个极轻的吻。

其中的怜惜温情,却令沈遇朝有些恍惚。

“我不会后悔。”

秋水漪轻声开口,很是坚定。

沈遇朝垂首,却听她忽然轻笑出声,柔声道:“我只是喜欢孩子,却没说过想自己生。”

毛茸茸的脑袋在沈遇朝颈窝蹭了蹭,她道:“谁的孩子都一样,到时候抱我哥的不就行了?”

沈遇朝想看她的眼睛。

他想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她安慰的话语。

头未低下,一只小手忽然在他头上胡乱摸了一把,可怜兮兮的嗓音落下。

“太晚了,我很困了。王爷一句话将水漪的心搅得翻天覆地,难受得紧,怎么还忍心不让我睡?”

还能耍宝,看来是真话。

手臂揽住秋水漪的腰,沈遇朝低声道:“睡吧。”

月色渐浓,树影婆娑。

屋内一片寂静,帐中一派温情。

……

等了三四日,始终不见左溢尚泽寻来,秋水漪难免焦急。

她坐在厨房里,一只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另一手捧着脸发呆。

张婶子挎着篮子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喜色,打开篱笆栅栏,脚步匆匆离开。

秋水漪眨眨眼,问一旁坐着烧火的阿香。

“婶子这几日好像格外高兴,可是有喜事?”

阿香往竈里添了柴,闻言露了笑,兴奋回道:“那当然了。娘用夫人给的耳坠子当了好些银子,给哥哥买了好前程。我们马上就要跟着哥哥过好日子了!”

刚说完,意识到不妥当,阿香小心翼翼地看了秋水漪一眼,“夫人,您的坠子……”

“无碍。给了你们,自然任由你们支配,无需顾及我。”

不过,她倒是挺好奇张婶子用这些银子做了什么。

“婶子给阿柱小哥买了什么前程?”秋水漪问。

得了秋水漪的准话,阿香眼中不安一扫而空,兴冲冲道:“是祈云教。”

“祈云教?”

听到这个名字,秋水漪动作停住,眼前浮现出一张俊美邪肆的脸。

某些糟糕的回忆瞬间占据了脑海。

分明不过短短几月而已,但与那个人的相识,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秀眉不由紧蹙,秋水漪抿了下唇。

“对啊。”阿香扬起笑,眼睛亮晶晶的,“祈云教是由许多江湖义士组建的,专门帮助我们这样的人家脱离苦海。隔壁村子有个阿哥就是加入了祈云教,听娘说,他不到半年就回来了,身上穿的都是贵人才会穿的衣裳,办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离开时把爹娘兄弟都接去过好日子了。”

“当时满村的人都在说那位阿哥有出息,现在,我们家阿柱哥哥也要这么风光了。”

阿香的小嘴喋喋不休,“听说祈云教的教主是一位俊美非凡的男子,他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肯定是个好人。也不知道,等我和哥哥去了祈云教,能不能见他一面。”

好人?

秋水漪嘴角溢出冷笑。

谁家好人能把救命恩人当替死鬼啊?

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也能被赞好人了?

秋水漪深吸一口气,掩去眼中冷色,准备好好询问阿香关於祈云教的事。

“阿香,祈云教……”

“嘶——”

骤然响起的马鸣声打断了她的话。

秋水漪偏头望去。

院外停了两匹马,有个人影推开栅栏门,飞速奔向她。

“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