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模糊了视线,女孩整个趴在地上,完全看不清双手拽着的人。
明明疼得小脸惨白,却还是咬紧牙关不敢撒手。
“别,别松手!求求你……我家里还有个三岁大的孩子……在等我回家……”
雨水带着泥沙灌进嘴里,男人含糊不清地求救。
蔺世霆走近时,恰好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眸色一沉。
他来到女孩身侧,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冷声下令,“真的那么怕死,就少说点废话,多花点力气往上爬。”
雨水冰冷,他的气场更是骇人。
那男人如梦初醒般,拼了命去抓他的手,像极了搁浅濒死的鱼。
这一刻,蔺世霆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宁愿旁观也不愿伸出援手。
眼前这个蠢货完全没有半点户外探险的经验,连寻找落脚点借力都不会,贸然救他,一是怕耗费力气,更容易失温,二是怕被连累,斜坡湿滑,不小心就会被拽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本能都是自保,不敢冒一丁点风险,哪怕眼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同时,蔺世霆也惊讶于身旁的女孩,小小的身板竟然能撑这么久。
女孩近乎虚脱,整个人趴在旁边一动不动,还紧张地看着蔺世霆将男人救了起来。
就在确认男人安全的瞬间,女孩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啊,她晕了,完了,完了……”
其他人开始嘀咕起来,“都叫她不要救人了,这是要把她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一命换一命,女人就是傻!”
“……”
莫名其妙的,这些话听起来让蔺世霆感到无比烦躁。
他脱下外套裹在女孩身上,将她背了起来,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其他人,大阔步地往前走。
许是看过他救人,那些人也跟在他身后。
山路泥泞,危机四伏。
蔺世霆明显能感觉到紧贴在后背的身子冷得直发抖,耳边却断断续续地响起女孩的呓语,“热……”
她失温了。
需要尽快找到山洞给她取暖,不然,这条小命真要交代在山里了。
再者,他本人没了外套保暖,这会雨水浸湿全身,牙齿也开始打颤……搞不好连他自己也得没命。
他没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救她,也没有心思去怨她多管闲事。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两个都得活。
……
手机一阵震动,蔺世霆猛地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见来电显示是阿缘,他将手机放到耳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有事?”
“夏如盈要见我,应该是想求我救裴时栎,我该答应吗?”阿缘语气平静。
“你现在还听我的?”蔺世霆随口反问,意味不明。
“……”
阿缘愣了愣,哂笑一声,“你说呢?”
两人在打哑谜,谜底呼之欲出,谁也没有挑明,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信任。
“你打这通电话,不是为了问救不救裴时栎,而是想让我帮你稳住黎业吧?”
蔺世霆慢条斯理地戳中阿缘的心思,大有运筹帷幄的从容感。
很长一段时间,阿缘都没有出声。
电话里,只隐隐传来她平缓的呼吸声。
他认识的阿缘是个独来独往,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现在这份犹豫倒显得弥足珍贵。
“好,我知道了。”
蔺世霆没打算逼她明说,缓缓道,“他是我的朋友,不用你交代,我也会护着他。”
“倒是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
阿缘应了一声,语气透着坚决,“真正的自由,我想自己争取。”
挂断电话后,阿缘放下手机,坐在飘窗上望着都市夜景,周身笼着散不去的孤寂……
就这样,她呆坐着等天明。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她简单收拾一番,背上棉麻斜挎包就出了门,骑上单车前往裴时栎所在的医院,在路上顺便买了两个馒头。
于是,她嚼着馒头出现在夏如盈跟前时,夏如盈愣了好一会。
阿缘咽下一口馒头,“怎么?不是你要见我?”
“是……”
夏如盈上下打量阿缘一番,传闻中的神医和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女孩,完全不搭边。
“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裴时栎的病历给我,让他的主治医生和院内消化科专家集合开会。”
“不过……”
阿缘转头瞧了一眼icu病房,“你别抱有太大的期望,他的病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很有可能我也没办法。”
“今天我会过来一趟,全是看在干爹的面子上。”
闻言,夏如盈慌忙道,“秦小姐,你说的我都知道……只要你愿意试一试,我就感激不尽了。”
“时栎他前晚醒了,但是昨天一整天高烧不退,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求胥哥帮忙。”
“好,你知道就好。”
阿缘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拍了拍手,“你在这里等着吧。”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个疯婆子似的女人迎面而来。
“夏如盈,你怎么就阴魂不散!我让你滚,你怎么还有脸出现!”
江芳钰走近,注意到阿缘,一眼认出来她就是当初给裴老爷子治病的女医生,脸色更是难看。
“怎么又是你!你把裴老爷子医死了,现在是想对我儿子下手是吗?”
“这次是夏如盈找你来的吧?是她找你来祸害时栎的,对吗?你们怎么能这么恶毒啊?真要时栎死,你们才甘心吗?”
江芳钰不由分说,疯了似的推搡她们两人,“滚!你们两个都滚!”
“你够了!”
夏如盈狠狠地推了江芳钰一把,“秦小姐是我找来时栎的神医,你赶我走可以,但你必须尊重她!”
“神医?”
江芳钰只觉得可笑,伸手指向阿缘,“她把裴老爷子医死了,算什么狗屁神医?她能忽悠得了夏如棠他们,可忽悠不了我!”
“我会给时栎找最好的医生,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用不着你……”
“江芳钰,你哪来的自信?”
夏如盈打断江芳钰的话,唇边噙着一抹讥笑,“你要真有办法,裴时栎就不会还躺在这里。”
“你最好是不要再阻拦我们,不然,你就等着给你的宝贝儿子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