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沙子埋钉子，这个词用得就有点狠辣了。被评价为这个词的干部，基本就沾边“阴谋家”的政治评价了。

　　王兴修却饶有兴致起来：“展开说，谁是沙子，谁是钉子。”

　　“那我就举一个人。”乌汉天本来就有告农俊能状的意思，此刻也不藏着，“有个女同志叫潘寒梦，是他老同学的女儿，关系比较亲近。原来是在西平学院当团委书记，后来在他的招呼下，放到朗新挂职，三步并作两步，挂职期都没满，就地转任，很快就做到了县纪委书记。为什么我说他变化无常，因为到这里，潘寒梦还算正常。可就在文冠同志拍板先在西平推广后，潘寒梦就火速提拔到推广的石中县担任县委书记。按理来说，这也没什么问题，举贤不避亲，只要是有本事的，我们组织上也不能把人家排除在外。而且这是一个能出成绩的位置，他作为省委组织部长，照顾一下自己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奇怪的事就发生，这个潘寒梦，到了石中县后，非但没有配合市委推进改革，反而是百般拖延、唱反调，导致石中改革进度落后一大截。要不是西平市委果断采取措施把她给支开了，险些导致西平的改革大打折扣。”

　　王兴修皱起了眉头：“这样不负责任，跟上级党委对着干的县委书记，你们省纪委就没有采取措施？”

　　“怎么没有？市纪委后来报了建议，对潘寒梦的失职行为予以问责。我亲自拍板同意的，给了她一个处分。”

　　“一个处分就过去了？这种人就要给她撤职！”

　　乌汉天有点无奈：“他农俊能的人，文冠同志又没有个准确意思，我也是没办法，毕竟一个班子的同志，不好弄得太难看。”

　　“是不好弄得太难看，还是他农俊能提了省委副书记的原因？”王兴修发出了一句叩击乌汉天灵魂的疑问。



　　乌汉天哑然，最后笑了笑，默认。

　　他在和农俊能的竞争中失利，人家当头正热，乌汉天当然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潘寒梦闹得太僵，没什么收益。

　　“不过这个潘寒梦最后还是免职了。”乌汉天道。

　　“哦？文冠同志表态了？”

　　“算是吧。后面闹出了一个舆情。文冠同志敲打了一下农俊能，他就不得不主动让潘寒梦下马了。听西平市纪委报告，目前西平的巡察搞得火热，进驻石中的巡察组，收到了不少关于潘寒梦在任期间履职不当或者不作为的情况反映。请示我们省纪委有什么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严肃处理！”王兴修直截了当给出了态度。

　　“嗯。现在潘寒梦的处理不归口省纪委，但省纪委还是给出了口头意见，察出实情、察出问题、察出效果！”

　　这就是最明显的支持态度了。

　　只能说尹运发也是个圆滑老狐狸，虽然潘寒梦现在是落水狗，他也跟农俊能在切割了。但再怎么说，潘寒梦是农俊能的人，万一农俊能翻了脸，拿他开刀，那就太冤了。所以，他把问题丢给省纪委，不是奢求省纪委能给出什么书面意见帮他脱责，而是从省纪委的答复中探明省委目前的情况。如果省纪委态度坚决，那说明农俊能处境不妙，这事就能干。反之如果省纪委态度暧昧不清，说明农俊能目前仍然风头正盛，乌汉天都不愿意去对抗，那自己就不能这么干了，得拖着，等着时局更明晰再说。

　　王兴修笑了笑：“我们的俊能同志还真是杀伐果断啊，自己人说放弃就放弃了。”



　　“岂止是潘寒梦一个。包括他的第二任秘书，一个叫陆邈的，下放到建潭县。本来是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我接触过几次，长得一表人才、为人玲珑八面、能力也很过硬，不知道怎么搞的，给人家弄到学校去了。最近更是诡异，听宁谈市纪委的同志汇报，岳致远亲自给市纪委打招呼，说陆邈在建潭的时候涉嫌严重渎职，已经被带走留置了。岳致远是农俊能的人，这背后肯定是他的授意。”

　　“连续两任秘书被查，还都是他主动拿下的。真不知道是说他秉公无私呢，还是说他管教不严，又或者本身不端正呢。”

　　在王兴修的感叹中，实际已经给出了答案。当一个人连续几个或者的时候，最后一个往往就是他的真实态度。

　　乌汉天没接话，王兴修又暗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位俊能同志，什么都好，就是家里经营不好，矛盾深深啊。所以管不好身边人，也是可以预料的了。”

　　都是在中央待过的人，王兴修的信息渠道肯定很多。对农俊能的家庭背景以及他的发家史那也是了如指掌了。

　　乌汉天跟着感叹：“是啊。领导干部要是管不好身边人，往往跟本人也难脱干系。这点值得警惕啊。”

　　“是值得警惕。”王兴修忽然认真起来，“我到秦南的时候就说过，要严纪律，下大力气整顿不良风气，推进反腐败斗争。抓作风建设，首先就要抓关键少数。上梁不正下梁歪，省领导作风不端正，下面的干部就会有样学样，把纪律不当回事！我们不仅仅要惩治下面那些个腐败分子，也要刀刃向内，抓好省委班子的作风建设啊！”

　　“兴修书记您的这个看法，我完全赞同！”乌汉天附和道。

　　“既然你也赞同，那你就辛苦一点。我有个想法，下个月初的省委理论中心组学习，领袖再三强调过，党内决不容忍搞团团伙伙、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决不能搞小山头、小圈子、小团伙那一套。我看，我来的这第一次理论学习，就学领袖关于这方面的重要讲话精神，不但要学，还要学出效果、学出心得！怎么学出效果呢？就是要把它当成民主生活会来看，所有班子成员都要查摆问题，互相批评。谁的问题查摆得不够深刻，其他同志就有义务帮他指出来！要把所有指出的问题形成台账，挂账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