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冲过来就是一串急切的狗言狗语。
它紧急刹车。
“汪汪汪汪呜汪汪汪！”一只狗爪踏踏地面，在地上转圈圈走路，“汪汪汪！”
边说边抬头看着他，想要得到正确的回应。
赵昌：翻译不能.jpg
“你看到了它们，它们有多少？剩下的我没听懂，别急，慢慢说。”赵昌半蹲下来，摸摸它的狗头，又补上一句，“慢慢说我也听不懂。”
我们之间隔着厚厚的障壁啊。
小金耳朵放松，无奈叹气，选择包容这个不够聪明的大主人，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小声哼哼：“呜汪～”
就是考虑到这种翻译不及时的情况，才要让虚假的训导员井也一起跟上。
按理说，井刚才还忙着动刀分鹿，工作之后应该休息，让其他人替班，跟着狗出去嗅闻，探明环境。
但之所以派井跟随，而不是其他人，仅有一个原因：井和狗子熟悉，能勉强让狗子听话。
他不去，就只能赵昌亲自去了。
如果换上别人，容易让小金逆反心大起，甚至会把身后跟的人也当成玩具，把原本的命令抛在一边，开始不顾环境玩闹。
就像是被家长安排出门买东西的小孩，看到路边诱人的小零食，一个不小心就把家长的话忘掉了。
兢兢业业的井也停下脚步，说：“公子，如您所说，林中有一小群鹿，我看有五十余头。”
他们一行人在树林外，大约处于树林与草原的过渡地带。
赵昌等人一开始是在树林边缘，追鹿往里走了一段距离，而后又带着鹿退出来，寻找合适的地点野餐。
最后停在了南边的小溪流附近。
“它们在林中偏西栖息，离西侧林边不到十里，这时正是活动的时候。”井为了不惊动鹿群，站在小坡上远远瞥了几眼就拽着小金离开了。
小金也算懂事，被井拖拽走时没有对着空气汪汪汪地大喊大叫。
但是心里有一点点记仇。
逐渐接近大部队停驻点的时候，它趁着井精神松懈的瞬间，突然加速猛冲。
一下把缰绳从井手中拽掉，自己欢脱地跑进来。
“在西，那就往西设伏，那里林中也没有丘陵。但数量有些多了。”赵昌不需要太多鹿，也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追鹿的骑手与射手。
假设让犬将鹿赶出树林，驱逐到更方便进行狩猎的开阔平地，在外就要由士兵们接住这群鹿。
没有长铍长矛，就不好组成重兵战阵。弓弩倒可以分成两队，赵昌身后有四人带弩，让这一队持弩，在地面射击，另一队骑马，持弓游走补射。
顺便让他们用马在外围奔驰迂回，迫使鹿们保持密集的队形，减少横向逃散，控制鹿群逃窜的方向。
但当前的马数有限。胡亥那边就带了一匹小马哥出来散步，另有一匹负责带部分箭矢。
赵昌这的马比胡亥多一些。他是为了野餐才出来的，马的身上又是捆着席子与毛毯，又是带着餐具，还有两箱食物。这是四匹。再加上他们仨兄弟一人一匹，一共为七。
综合起来，可用的马有九匹。鹿群的规模不能太大，超过了能够控制的界限，就会围不住。
靠着这些骑兵，如果配合充足的持弩步兵，理论上来说可以将五十多头鹿全部捕杀，但是防具不够、弩不够。
能够在包围圈内上场的卫卒，仅有八位弓手与四位弩手。不算胡亥的轻弓，和赵昌的弓，卫卒手中的弓弩就这些。而在高速运动中，箭的命中率也会大幅降低。
火力压制跟不上，就容易让鹿群集中逃离。
因此，最好在林内驱赶的时候就分割鹿群，减少它们进入包围的数量，赶一部分，放一部分。
同样也是为了苑内物种的可持续发展。
“黑花……嗯……”赵昌刚说一开头就停下，突然想起这是康仔给随机刷新的“小金的朋友”起的野生昵称。
现在黑花的正经主人就在旁边。
赵昌悄咪咪看王翦，传达：黑花？
王翦：“……虎云。”
“好的，虎云。”赵昌点头，“请您让虎云它们两两分组，一组堵南，一组堵东。”
“嗯。”王·普通的训犬老头·翦点头。
赵昌又点了几个卫卒跟着他。
万一王老爷子跟着狗追的时候，出意外被小石头绊倒起不来，还能有人把他抬出树林。
赵昌再对井说：“小金和小雪，事先从外绕路等在西北，在鹿群开始被追逐向着这两方逃窜的时候，斜入将它们分为两半，驱使南方那一部分向西。”
鹿群在受威胁时会更倾向于逃离压力源，从多方面施压，在包围圈预设出口，让它们本能选择威胁最小的路。
也就是向西。
小雪是胡亥的狗。见到二哥养狗，他也跟风养了一只。靠给三哥打工，换来一只和小金很像的小白狗，和小金还
是亲戚关系。原本它叫小白。
直到胡亥新增一个人类朋友叫白，他就回家悄悄把狗名改了，叫小雪。
“黑、虎云等犬开始吠叫的时机由您来把控。”赵昌把这个小任务交给“普通的训犬老头”，让他在心里计算小金这一队到位的时间。
这完全是小菜一碟。
他们不需要商定明显的鼓声信号。其实也没有鼓。只有琴。
直接由虎云这里开始，把鹿往西北驱赶，小金那一边见到鹿群跑动起来，就配合地跟上，从北拦截穿插，执行它们的任务。
外面埋伏的人听到渐近的狗叫声，自然也明白需要打起精神，备箭上弦。
计划直白又简单，不容易出错。
除非开始时机错误，队友还没及时到位，导致不能完成包围挤压的任务。
“嗯。”普通的训犬老头没有异议。
他也不喜欢太花里胡哨的做法，简简单单，稳扎稳打，这就是他喜欢的东西。
王翦的一生就是稳如老狗的一生。
定下林内的计划之后，接下来就要解决林外的问题。
一行人把野餐的用具暂时留在原地，也留两位卫卒看守，剩下的人则带着不需要背负重物的马匹转移向西。
大致选定了接近树林的平地。
赵昌再低头对小金单独说些指令：“我就停在这。待会，带着你的朋友，冲来这里。”
这是除了围猎的开始时间外，第二个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即，让树林里面的队友们在驱赶的时候不要赶偏，确保鹿群出林的地方就是卫卒埋伏的地方。
不然，如果赶偏了……场面就要变得搞笑起来。
只要解决“开始时机”与“驱赶位置”这两个关键节点，整体流程就不会再有难度，其他环节的容错率很高。
小金凭借着自己出众的智慧理解了这句话，四处嗅了嗅，最后决定在树边标记一尿。
然后才点头：“汪！”
坚定的眼神是如此可靠。
“好狗狗。”赵昌揉揉它的脑袋，“和井准备一下进去吧。”
普通的训犬老头早就在他们往西去的时候进林子里了，久违地感受一把朴实无华的快乐。
“公子，这马……”这时，旁边有背弓的卫卒为难地说。
他们需要等鹿群冲出来的时候接过狗狗们的上一棒，补住平原围堵的漏洞。树林内有天然的障碍物，几只狗足够完成任务，但在平地上，想让寥寥几只猎犬把野鹿群围得密不透风，这比较难。
该由人骑着马，边围边猎。但在面对鹿之前，至少得和陌生的马匹溜达两圈磨合一下。
在场唯一能让人类感到为难的，大概就只有那匹倔强的小马哥。
它躲在蒙蔚身后，拒绝让陌生人骑自己。
蒙蔚无奈地回头小声安慰，想试着把它说服。
大鹏不耐烦地踏蹄子、甩尾巴。
小金看来看去，突然对着小马哥“汪汪汪汪”。
大鹏还是很不耐烦，鼻子擤气。
小金用脑袋撞撞自家大主人，把人往那推，又抬头“汪汪汪汪”。
大鹏深深地呼出长气，仍旧不耐烦，向赵昌瞥来一眼，走了两步。
小金开始围着小马哥转圈跑，一边转一边“汪汪汪”个不停，简直就是360度立体循环式骚扰。
把大鹏磨得要无语了，换成了另一种不耐烦，马蹄踏来踏去，转而往赵昌身边走，停在不远处。
小金这才停止它的骚扰，转而对大主人叫了两声。
这颇具灵性的“驯马”画面，看得胡亥等人一愣一愣的。
胡亥问：“二兄，它在说什么啊？”
“小金说，大鹏告诉它，看在我是小金的好朋友的份上，实在不行勉强可以载我一次，但是其他陌生人想都别想，因为它是蔚忠诚的爱马。”赵昌转译。
“有这么长吗……？”扶苏迷茫，“小金不是只叫了两下吗？”
“这是我的意译。我没理解错，对吧？”赵昌问狗狗。
小金给出肯定的一声“汪”。
蒙蔚感动地摸摸大鹏脑袋：“是你和太子、师父一起救了我呀，他也不是外人的……但我好感动，回去我要带你吃好吃的。”
成熟的小马哥顿时开心地踏了踏四蹄。
赵昌把自己原本的马让出去，解决一位骑手无马的问题。各分队才按照原定计划，分开赶去各自的执行地点。
赵昌满怀感慨地看着井带着队友与小金小雪离开的背影，想：继啃老之后，我可以啃狗了啊。
不错。
而后他对身边的胡亥叮嘱：“跟着你长兄，还有你们也是。不要乱跑，小心被鹿顶飞。”
胡亥&白&蒙蔚&韩信：……似曾相识的叮嘱。
“昌。”扶苏突然意识到问题，“你也要去吗？乱箭之中，很危险的啊。”
不仅是
他自己有生命危险，万一没射中鹿，反而不小心射中了卫卒，这还会有损名声。
不如在远处看着，反正……到时候猎中的鹿，在名义上都会被归于他的功劳。
“兄长啊，你先前说，‘不是亲自射猎，这样总归不好’。”赵昌一晃弓，笑道，“那我当然要亲自去啊，不然，它们就不是我的猎物。”
“但是。”扶苏反驳，想说自己当时的话不能用在当前的场景。
“哎呀，没有但是，你就让我放松一次吧，你知道我的能力，不用担心。”赵昌不听，抓着大鹏就上马，道，“你们快后退吧，去那坡上旁观，等到鹿来，就没有时间了。”
扶苏不能反驳，生气地抓了抓胡亥脑袋上的小毛帽。
胡亥抬头：？
抓完发泄，扶苏带着大号弟弟、小号弟弟、一堆小孩和负责保护他们的卫卒，一起撤离到远处西南方的土坡后。
黄昏之时，天边带上橙红，连带着地面与树梢都泛着温暖的颜色。
“多谢你愿意载我一程啊。”赵昌见他们离开，心情还不错，低头对小马哥说。
大鹏听到感谢，回头看他，再扭头看向前方，鼻翼呼一声气，才算把别扭呼出来。
哼，算你识相。
它的马蹄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