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适见刘邦起身,像是要有所行动的样子,小声问:“是不是……要把脚带上啊?”
就是我那只独立的脚。?零+点·墈·书· `已*发.布′醉,欣·彰*洁.
刘邦莫名连通了他的脑回路,回道:“……神医接不上。”
我不能复活!
也不能接断肢!
你对神医的认知能不能正常一点!
“哦……好吧。”熊适说。
说是这样说,表情也没有多少失望,重归沉默。
但刘邦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一句“啥也干不了,这还叫神医?”的吐槽。
老刘:……
现在刘邦可以确信,李智对熊适的形容其实没出错,这确实本是一个话又多性格又跳脱的皮小孩。
只不过受生活所迫,被剧烈变动的环境影响,看上去性格大变而已。
但年幼时的那一点点皮劲还没被完全磨散。
在默然中,稍微能透出一丝旧时的模样。
刘邦对此反而适应良好。
他早就被项籍气习惯了,更直白的杠精言论他都听过许多,内心相当平静。
“再好的医者也需要工具和药的辅助。”刘邦心平气和地说。
我手里空空,啥都没有,拿头给你治啊?
你以为神医是那种原地说句话你就能满血的职业吗?
你现实一点吧!
熊适现在其实很难受,伤口疼,身上的临时绷带捆得也紧,腰上的绷带还在慢慢被血渗透,他努力让自己将精神聚集在话语上,道:“哦。”
就像是给出回应能够让他保持清醒。
“你现在这样不行。得用药来加快止血。”刘邦说,“白天带着你太显眼,我也出不去,至少要拖延到晚上。-删_芭_看-书,蛧′ *追`蕞·新+漳?节-”
想要达成二人皆离场的目的,这是客观需求。
所以应该想办法先实现这些需求。
熊适分辨出话中的内容,艰难道:“但是,那太久了。”
他不是说自己撑不住,而是说有可能糊弄不了那么长时间。
等到有人进来,想要探究、询问情况,那就完蛋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坐在这里等着吧。”刘邦充满自信地说。
刘李项三人小组,个个都是抗压怪,外界环境施加的压力越大,就越能够将个人能力发挥到极致。
缺点是,周围没有压力的时候,他们会忍不住化身压力。
飘起来、浪起来,打出让人血压飙升的操作,甚至可能硬是把自己作到面临险境,自己给自己上压力。
现在好了,压力来了,刘邦要开始极限输出了。
他先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确保没有沾染上血迹,又抬脚看看鞋底,也是干干净净的。
身上没有多少漏洞。他整理衣袍,摸了一下根本没有乱的头发胡须,道:“你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说罢,刘邦端起来,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地迈步。
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人还是那个人,但形象变化巨大,看得熊适呆滞,就像看到猴子变成唐僧一样,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本来熊适状态就不好,身体的伤势延长了他的反应时间,等他回神的时候,刘邦都已经把门关上了。
走出门的老刘跨越寂静的廊道。
直到眼中出现守候的侍卫。
侍卫们见到他,连忙行礼表达尊敬。
“大王有新的命令,需要你们去转告众人执行。”刘邦的态度不是傲慢,而是平静,视外物为恒一,不傲视也不蔑视。
“大王在与我的交谈中顿悟天地之道、沟通先祖之灵,与天地先祖的连接还未曾中断,现在正需要保证绝对的安稳与宁静,不可以有任何一个外人随意打扰,不要做我们闽越的罪人,听到了吗?等到明日正午,他将会成为一个崭新的大王,引领我们走向巅峰。!咸?鱼/墈\书? ¢首·发+”
侍卫们震惊,又逐渐兴奋。
这段话的关键在于时间点,将可以喘息的时间延长到明天正午。
“不能有外人打扰,但是,还有一个在里面……”其中有个瘦脸侍卫,为自家老大着想,语焉不详,皱眉道。
刘邦领悟,这是在说熊适,于是疑惑问:“他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没有从你们这里离开?是走了另一条路?”
这样的谎言,需要四方所有出路的侍卫都接头交换信息,才能够识破。
刘邦在赌。
赌熊适的外界地位确实不够重要。赌他们会直接相信自己的话。赌他们之后都会亢奋于未来的幻想,根本不在意熊适,不会为了这一个年轻人的离去而互相交换情报。
“哦哦是的,也许就是这样。”
刘邦看上去把它当成只能提一句的小事,很快就提起他的第二个目的,说:“为了帮助大王,我也要在前院为他助力。
你们另去为我备好七七四十九种常用草药,与七种珍贵金石……”
他不能直说自己想要止血消炎的药。
他现在还是在赌。
闽越常用的药草无非就是那么几类功用,清热、解毒、驱虫、止血、化瘀……
要八十一种太浪费时间,熊适等不起太久,将近五十种就差不多了,看能否将自己现在最需要的类别拿到手,总不能倒霉到一根可用的草都没有吧。
拿得到最好,拿不到……
那就是“命里无时莫强求”。
……才不。
就要强求!
如果认命,何须挣扎?
当然是换着法地“强求命运的眷顾”,假借冶炼丹药之名,都烧了,拿草木灰、炭灰也可以勉强一用。
将它们倒在伤口上可以促进凝血。
实在不行,如果还止不住,反正冶炼的工具都要来了,可以直接用烧红的铁器灼烧创面,封闭血管。
刘邦“强求”的招数多得很。
**的,老子今天还真就不信了。
他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忽悠,光明正大且理直气壮地要他们迅速准备各种器具与材料。
内里还在一心二用,疯狂咒骂老天。
靠着自己的厚脸皮,正气凛然的刘邦要来了可以补充体力的一顿餐食,要来了“更衣以表敬意”的一套更干净的衣服,要来了用作炼丹的工具,要来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草木原料……
临近危局,他没有显露出任何逃跑的意向,索要的事物也都符合他一直以来在闽越呈现的“高级术士”人设。
大王的宠臣想要帮助大王,需要的更没有危险的、超出权限的东西,所以没有人生出什么怀疑。
有怀疑,也不会冒大不韪在当前打断大王的通灵过程,能让人稍作纠结迟疑就足够刘邦争取出时间。
他们在听到“大王被上天选中”的欣喜之下,答应得利落又痛快。
第一步。
成了。
刘邦目送他们离去。
身旁不再有人影,于是转身折返。
刘邦边走边反思本次闽越行动整体上的不足,修改之后的行为准则。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做事要么尽量和身边能沟通的潜在队友通气,要么就先把潜在队友直接禁掉,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不然他们容易变成猪队友。
血泪教训啊。
但是这次一是没料到熊适会那么果断狠辣地出来搅局,二是没机会和熊适多交流。
随便和他过多接触,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的身份在无诸眼里太敏感了,刘邦与他刻意亲近不是好事,很影响攻略无诸的进度。
牢记最新总结出的行动准则,刘邦把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转告熊适。
放心吧,小登。
咱们待会有的吃、有的喝,还有足够的药,能好好养精蓄锐。
熊适听得目瞪口呆。
啊?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能连吃带拿的人。
都要逃不出去了,眼看就要死翘翘了。
还能迅速冷静,这样大骗特骗。
实在是……特别。
让熊适心中的思绪难以言说。
刚才眼前分明没有路的。
刘邦走之后,他自己为了不让自己被疼痛牵走全部的心神,思考许多乱七八糟的事,越想越绝望。
不管怎么想都逃不出去,身边全都是不利的条件。
但是现在,刘邦一通操作下来,竟然影影绰绰有前路在浮现。
“那我们,我们怎么出去呢?”熊适看到了希望,甚至要忘却身上的疼痛与虚弱,“能让他们不再守着外面吗?”
拿来的东西确实有帮助。
但是不能让他们俩直接逃离无诸的居所。
外面仍旧有侍卫在,只是很难有人擅自进来发现无诸已死,不代表那些守卫无法拦截异常。自己一瘸一拐的,走都走不快,即便有夜色笼罩,也特别显眼。
“不急。”刘邦在外侦查完情况,回来把他搀起来,扶他去自己待会准备“炼丹”的不远处的前院,“先把你挪块地方。”
我能跟你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走吗?
切,急什么?反正我还没死呢。
等会先吃顿饭再想吧。
不然你爷爷我就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