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在李智的盛情邀约下,通过灵活调整工作计划,挤出了时间,去看他的收藏室。/x·1·9?9-t^x′t+.+c,o_m¨
小李同志从前没有什么特殊爱好。用通俗的话形容他人生的前半阶段就是一个啃老的纨绔。只是和别人淘点收藏工艺品,花钱归花钱,但还没法抵达败家子的程度。
毕竟这年头坑爹的败家子通常需要创业才能把家底败得一干二净。
“……真不少。”赵昌踏入他的藏品间。
在数量上肯定比不过嬴·秦国第一收藏家·政,在质量上有的可能也比不过。
但是个个新奇精致。一进来的第一个隔间,目光所至都是金器。
赵昌向里投去目光,墙上还有雕花的门框,应当通向下一间。
“是按它们的原料来摆放的?”
李智并不意外他能一眼猜出规律:“是的。”
他不按自己内心的喜好程度,也不按器具工艺的贵重程度,只以原材料来分列。
金、玉、石、木……
“就像你看人一样。”赵昌走过陈列间,说。
作为李智精挑细选的收藏品,其中要么透出工匠的技艺高超,要么技术略欠但造型别致。
还有几个技艺、造型都不太突出的,在周围漂亮器物的衬托下显得有点简陋。
“您说什么?”李智迈步跟上,好奇地追问,“什么什么?”
他原本想当讲解员,讲一讲自己和心爱事物的相遇过程。但此话一出,他就把原本的想法扔掉了。
“我说,就像你看人一样。”
李智当即道:“我没有明白,请您再多说几句吧。”
赵昌知道他没懂,想:如果老爹在这里,就能直接理解了。
意识到自己在比较,他忏悔一秒。太久没见面了,所以最近总是想起遥远的老父亲。
“你觉得项是什么样的人?”赵昌问。
李智不假思索:“有些倔强,但还挺有趣的。”
“那刘呢?”
“随性的人,也很有趣。”
“你父亲呢?”
“有些严肃,还有些别扭,平时有些无聊,但有时候看他那样很好玩。/k·s′j?x-s!w·.^c!o/m?”
“那我呢?”
“您特别好。”
“东呢?”
“虽然他看上去安静,但心里好像比我还顽劣啊。”
赵昌问得差不多了,于是换了一个问题,道:“你感受到了吗?你对别人的评价以什么为归类?”
李智懂了,回答:“以我的评价。”
“差不多吧。”赵昌这才说更多的延伸,“有人出身世家,有人地位低下。怎么不多提两句他们身上的外物?”
李智:“因为……”不太重要。
即便是世家子,也存在相当丑陋的灵魂。出身不好,也不能等同于人穷志不短,同样会有许多贫瘠的性格。
在他眼里,有聪慧的人、愚笨的人;有趣的人、无趣的人。
却不是富贵的人、贫穷的人。
“以内在归类,而不以外在。以你的眼光去看待,却不以众人的眼光去看待。”赵昌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所以我说,这里的藏品,就像你看人一样。”
“我只是觉得……将同一类器具放在一起可以更好地维护而已。”李智把他这么做的原因说出来。
每种藏品由于原料的不同要采取不同的保养方法。
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是啊,但你为什么觉得它们是同一类呢?”赵昌不认为自己是被拆台、抬杠,他指着两个不一样的摆件,“一个看上去起码用了百余日才能制成,一个却像是新人铸造。正常人都会觉得前者比后者尊贵,于是他们会把前者摆放出来,精细地养护,彰显自己的品味。
“你为什么会觉得它们可以放到一起?仅仅是因为它们同为金器所以方便养护吗?为什么不以正常人的评价、不以它们的价值去权衡呢?明明可以把最宝贵的藏品放在一间室内,即便它们需要采取不同的保养方式,也用不了多少精力啊。
“向其他人去展示你最珍贵的收藏,将这几件拙劣的器物剔除在外,不好吗?
“为什么不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做?”
李智思索,被说服了,领悟到可以更深刻地认识自己的特点,收获颇丰。·薪.顽/夲~鰰¨栈+ ~庚^薪′蕞~全¢
尽管他早就知道眼前人对于人的敏锐,但仍旧感到惊奇,问:“这是您所看待外物的方式吗?为什么能从我对藏品的摆放联想到我的性格与内心呢?”
“是啊,很有趣吧?”赵昌像在炫耀一样,笑起来。
“真想体会一下您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啊。”李智喟叹道。
“这有些难。”
李智嘀嘀咕咕:“也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
“不是,
我的意思是说,我有时候也会想看一下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我也很难做到。你不用高看我的目光,你我本身都是独一无二。”赵昌不认为自己的视角就是高人一等的。
总有不同的看待世界的方式,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劣处。
“您也会羡慕我吗?”李智又露出了智障一样的笑。
赵昌没眼看:“不羡慕。像你平时的做法,我是永远体会不到的。你这个人真是太随意了。”
“您是在批评我吗?”李智还是在笑。
“对啊。”
“好吧。那您还是多批评批评我吧。”李智在此刻能保持本性,而不是戴上面具乖顺地“认错”。
“懒得批评。”赵昌专心去看藏品了。
……
见李智把太子带去看收藏间,项籍没有非得跟过去,他自己不好奇,也不想去打扰。
他忙着做自己的事。
忙着吃下午茶的小项收到侍从的传话,说刘邦来了。
吃到一半,原本项籍不想动,想叫老刘进来,但是低头一看,零食没有给他的份,让他来说不定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头还要抢自己的。
于是项籍立马起身,唰唰唰的,就迈步跑出去。
边走边擦嘴。
成功与人在院中会面接头。
“你怎么来了?”项籍正经脸。
老刘把他努力肝出来的草稿拿过来给小项看一看。
“把你托付给我的事忘了?”刘邦问。
“哦哦哦。”他看到那一沓纸就想起来了。
接过纸仔细读。
安静的阅读时间没有人打扰。
“你写得这……”项籍看了前半,表情凝重。
“你让我打一顿。”刘邦直抒胸臆。
项籍:……
虽然刘邦没有说出原因,但他无端能够理解老刘的脑回路。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要求你写得太好!”
你答个及格分就算了。谁知道你会写满分!
我根本就没提要求,是你自己卷自己,是你自己的错,为什么要打我啊?
“你对得起我吗!”刘邦震声,“为了你,我可是白白牺牲了三十根头发啊!”
项籍一脸不可置信:“你没事还会自己数头发吗?你也太闲了吧。”
“我没数,我瞎编的。”刘邦像是在笑,“怎么可能刚好掉三十根,这你也信?”
天真呐。
啧啧啧。
啧啧啧。
“……该被打的人!是你!”小项恼羞成怒,拳头硬了。
眼看就要冲上去出拳。
刘邦转身就跑,嘴上还道:“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让我写上奏,我帮你写了,我帮你超额完成了任务,想收点报酬,你都不同意,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在你眼里我连打你一顿的资格都没有吗?”
项籍冷笑:“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到底谁会同意别人有打自己一顿的资格?”
“而且你还背着我吃好吃的!是不是?你刚才是不是在吃东西?你说啊!”老刘痛心疾首,转而攻击另一点。
“我在辛辛苦苦帮你做事,你却在这里偷吃,还不想让我去尝!要不然你怎么会跑来迎接我!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积极过!你看看你,袖子上还有渣呢!”
项籍身体一僵,反过来指责:“还不是因为你时常抢我的食物!你但凡是个好的,我还能这么做吗?”
他愤慨地说:“你可以打我,但我不能只站着挨打,我要反击。”
“喂,这样还能叫我打你吗?”刘邦真是信不了。
他们吵了起来。
虽然没有进行肢体的冲突,但是语言的冲突一刻不停。
在两个人互怼的声音之间。
又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他们争执代写上奏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赵昌站在回廊上,在两人抖出更多事之前,问李智。
第四个人的声音:“是的,籍忘了您也在这里。”
项籍石化。
刘邦愣住:“……太子在这啊。”
你怎么不说呢?你心里是不是就想着不让我去抢你的饭?
他们在这看了多久了?
项籍一言不发。
那个人的气质太和谐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无视。仿佛与环境交融一般,如水入海,引不起注意。
赵昌似乎感觉不到某个人的尴尬,说:“像兄弟一样啊。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互相坑,又互相帮忙。
“是啊。都是很有趣的人啊。”李智也旁若无人地回答。
项籍维持着冷酷的表情,走过来,见到替写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直接把草稿递过去,道:“如果以后你做不好,我就不做了。”
他说的不是不做这件挑出缺陷的事,而是不做官,不在秦国官场
混,直接撂挑子不干。
项籍听到后面传来刘邦低声自语的一句:“……还没有整理成正式的文字。”
他想要收回,但赵昌已经笑着接过:“可以,多谢你的监督。”
“我不是在监督你。”项籍见他听到那样直白上脸的话,竟然还是没有生气。
“好的。但还是要多谢你的监督。”
“你真是怪……”
赵昌把草稿收到袖子里,泰然自若:“还好吧。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他完成了在李智家的原定观赏计划,与众人告别,刚出大门没多久,就见到井带着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