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安排家崽:“你明天把康带过来。”
“白天吗?康康虽然大部分时间乖巧,但他仍然是个会碍事的孩子,会影响您做事的。”赵昌不建议。
嬴政道:“他不会影响。因为我不做事。”
赵昌:……
人话?
你的意思是说,接下来你不仅不分担,还要把所有的工作再丢给我?
嬴政在外面会解决一部分工作,回来反而给自己减负:“你去批奏疏。我要和康相处。”
赵昌生出悲愤之情:“哪有您这样的?在我面前时竟然比不在我面前还要过分。”
嬴政做一个机器人复读:“你去批奏疏。我要和康相处。”
织妫沉默地笑,没发出声音,但是头垂下去遮掩。
赵昌现在只想痛斥天地不公。
“你去批奏疏。我要和康相处。”嬴政梅开三度。
“……”赵昌无语得想笑。
“我不可能永远这样做的,您该给自己的做法划定一个时间的界限。”
嬴政思索,说:“五天。”
他也不愿意把正事丢开太久。他认为五天肯定足够让他和小屁孩熟悉起来。
“那五天之后我可以好好休息吗?”赵昌振奋追问。
你干活,我放大假!
嬴政颔首:“可以。”
“太好了!我爱您!”赵昌答应得利落,“明天我就把康带过来。对了,您记得对他包容一点。”
“我尽力吧。”
……
经过长久的分别,康仔又不记得那个爹的爹长什么样了。
更记不得上次他们两人相处时的细节。
被模糊的不开心,在父亲的日益影响下,再次变成了些许期待。
赵昌和康康谈好,就当是去上奇怪的幼儿园,康仔也很兴奋,探索欲飞速上涨。
等他被扔给不认识的人,他还热情地和父亲拜拜:“晚上要来接康康哟~!”
“当然啦。”
送走父亲后,康仔才试探着和这个很不熟的陌生亲人交流。
这两人之间先尝试打破社交隔离的人是小的那一个。
昨天嬴政还信誓旦旦地说他要与康相处,也许他的相处方式就是待在一个房间。
但康喜欢他的安静。
这次嬴政没想过抱来抱去,只要不进行肢体接触,他就觉得康还可以。^求?书¢帮` !哽.芯-最/快.
两人还算默契。
嬴政嘴上说了不工作,但他也没有带着康玩,而是拿着一卷书阅读。
咸阳的藏书由于昭潜的贡献,近来再度上涨,出现了他没读过的东西。
他的空闲恰好能用来了解新知识。
康康见着他这么努力学习,由于已经养成了对知识的尊重,也不会大声胡闹打扰。
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自己找乐子玩,玩了一阵又很自觉地缠着在场的唯一一个长辈让他教自己认新字。
“我今天还没有学字。”康认真脸。
他早就养成了学习的习惯,每天的生活流程不是很固定,但总有几个不可缺少的环节:吃饭、睡觉、学习、玩耍。
如果不完成,就像缺了什么一样,全身都难受。
嬴政没教过,但乐于尝试。他的教导方式就是挑一个字写出来,念一遍,说一句含义,接下来就让康自己盯着字看,把字记住。
康仔对老师要求不高,还会主动问:“我刚才没有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嬴政就再说一遍。
康的问题不少“为什么是这个意思?”“它和‘缟’有什么样的差别?”,嬴政成了一个“不问不开口,一问就回答”的专业机器人。
这样的相处虽然有些奇怪,但比较合康仔的心意。
他逐渐放开。
等到可以吃东西休息的时候,康的小脑袋都在晃悠,看着餐食笑。
人小,食量也小。他的面前只放着三个小碟。一小碟饭,一碟分成肉菜两半,一碟枣。
康看了一下,忽然捂着肚子说:“康的肚里有虫。”
嬴政眉头皱起,道:“太医。”
“不要!太医治不了!”康高声阻止。
嬴政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看起来也不疼,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
“太医是治人的,不是治虫的。”康振振有词,“那是枣上的虫。太医治不了。”
他在和家人摘枣时知道了蛀虫的样子,也对这件事有一些概念。
“哦。”嬴政确定了,这小小孩别有所图,好在他现在有耐心,愿意搭理,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我要吃十个枣,撑死它。”康仔伸出两只小手,五指全都张开,比出“十”,一脸严肃地说。
嬴政:……
?
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
他看了一眼那小肚子。给他们所提供的枣又饱满又大,精挑细选。
一颗有康仔的拳头那么大。,2?0¢2!3!t*x·t,.+c/o?m¢
“吃十颗枣,会被撑到的是你。”嬴政拒绝。
“哦,那就五个吧。”康看上去很好讲价,打五折,收回一只手。
其实他心里想的就是五个。
嬴政还是拒绝:“你父亲说最多只让你吃三颗。”
康大惊失色。
他没想到居然暴露了!可怕的爹真是老谋深算,连这条路都提前堵住!
康康镇定下来,问:“你不是我父亲的父亲吗?”
你都没法管管他的吗?
你怎么还听他的话?
嬴政:“我是。所以呢?”
“让父亲听你的话呀。只是五个而已,很少的呀。”康康开始卖萌。
嬴政不受蛊惑:“我不。你吃三颗就够了。你想要更多就和他去说。”
你不敢和他谈,就敢和我谈吗?难道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不要告诉父父啊,他会不开心的。不要告诉他好不好?”康想达成保密的交易,直接出卖色相,“康康可以抱抱你。”
“我不要。”
康被拒,给出二阶段交易筹码,又黏黏糊糊地说:“康康可以亲亲你。”
嬴政:。
“我不要。”
“……”
接连被拒绝,康不再说筹码,抬头凝视他,得出结论:“你不喜欢我。”
我这么这么可爱!喜欢我的人不会这样拒绝我。
嬴政没否认。
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康真的不再多说话了,就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好吧……”
他坐回位置上,拿起小勺慢慢吃他的饭。
很规律地一口肉、一口菜、一口米,循环。
之前控制得还不够利索,但他现在已经不会将食物撒出来了。
嬴政看了一阵,见他很快就将小碟清空。分量似乎被安排得刚刚好,康吃的规律也刚刚好,让最后一口菜拌下最后一口米。
康伸手拿小枣正要啃。
“我要告诉你父亲。”嬴政道。
要说的当然是刚才没达成的交易。
康仔顿住,微恼哼声:“你去说吧。”
“你想要欺骗他,我要让他罚你。”嬴政又道。
康很生气地大声说:“父亲不会罚康康!”
可恶!这是个大坏蛋啊!
“是吗?”嬴政对此表示期待,道,“让昌来吧。”
有近侍前去传信。
康仔知道“昌”是父亲的名字,发现他是来真的。
难以置信。
都没有心情吃枣子了。
他沉重地把自己手中的饭后小水果放回去。他被教导过要珍惜粮食,每次上餐的分量也刚好,以前从来不会剩饭,连水果盘都要清空。
在等待期间,康仔不仅一言不发,还在心里记小本本。
“你求求我,等他来了,我就不告诉他。”嬴政见到康的脸蛋都气得板起来,坏心眼地说。
但他在康仔心里已经变成一个坏人。
坏人是没有信誉的,说的话不能相信。
而且这还是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坏人。
怎么能向不喜欢自己的人低头讨好。
绝对不要。
不就是告诉父亲么,这不算什么。
这不算什么。
“我不要。”康都不想拿正面对他,把身体挪挪挪转圈,留下一个孤独坐着的小小背影。
小案上,两碟空着,另一碟的枣一颗都没少。
康一动不动地静坐,看不到表情,只有后脑勺,但那一坨小人让嬴政看得想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他们就这样一句话都不再说,硬是生出了一种僵持的氛围。
是康单方面在僵持,嬴政没当回事,还在见缝插针抽时间读书。
直到赵昌前来。
“是来叫我吃些什么好东西吗?”赵昌笑着迈进来。
康长这么大都没有被陌生人威胁拿捏过把柄,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憋屈,一听到声音就委屈得眼泪瞬间要涌上来。
又想到不久前他意图隐瞒父亲,违背答应好的“只吃三颗”的诺言,心中很是不安、愧疚、自责。
两者剧烈涌动的感情叠加,不用别人揭露,康跌跌撞撞冲过来,失声痛哭,自爆:
“父呜呜……康康……康康刚才想吃好多枣!呜呜呜哇康康还想瞒、瞒你!呜呜呜罚康康吧……呜啊呜呜呜……”
“……”赵昌惊了,除了上回自己久出乍归后康一见面就扑过来痛哭,其他时候,他还没见到小崽哭得这么真心实意过。
一点形象都没有。
要知道,康仔这个臭屁小孩,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很可爱之后,总是很在意形象,不仅哭起来要好看,连开心时也得是可爱的。
分辨他的开心有多少演的成分,只要看他有没有注意外表就可以。对待外人时,只有在特别特别快乐的时候,康才会到处蹦跶,其他时间都是矜持的笑。
而现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满脸都是。
别说注意形象了,根本就是在形象崩塌。
由此可见他的伤心程度。
赵昌抱住小宝贝,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老爹。
你几岁啊?把一个小孩欺负成这样?
尽管那些自爆的话康都是怪到自己头上,没说某人坏话,但赵昌知道,过程中某人一定故意施加了心理压力。
康康太小了,他的内心防线像沙堡似的,一推就散。
才会在现在大哭。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赵昌从来没教过小孩避讳犯错,只要事后改正就好,仅以诉说的内容来看,这种小事康应当是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地羞赧认错。
根本不可能痛哭不止。
赵昌安慰小孩,眼神飘向在场的大人。
嬴政:……
他也很震惊,他也没想到康说哭就哭。
刚才不是还很坚强不屈桀骜不驯绝不低头吗?
现在就这?
就这?!
“呜呜呜罚、罚康康……”康缩起身体趴在父亲胸膛,哭得痛心,话都变得含糊不清。
“好,我罚,但要怎么罚呢?”赵昌问,“要怎么罚才好呢?”
康仔还在哭,但是眼泪渐渐变少,他被问题带得脑子开始思索,一思索起来就没心思去流泪,最后抽泣地说:“康康,只吃两个枣了……不,一个……”
“好吧,那今天就只有一颗。”赵昌接受这个建议,又说,“如果你很想吃的话,不用和别人商量,可以告诉我的,可以多吃一点。”
我又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偶尔放纵一下没坏处。
康已经不怎么流泪了。
“没有很想吃。”康康仰头,脸哭得红扑扑的,小声说,“是想玩。”
赵昌翻译:是见到父亲不在身边,所以想快乐地试探一下底线。
“玩得开心吗?”
哭成小傻子了。
康擦掉眼泪,笑出来,回答:“见到父父,就好开心了。”
嬴政想:这小孩说话还真是……
“那康康现在愿意回去找母亲吗?”
“为什么呢?”
“因为我要和我的父亲聊天呀。”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