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再次驶离,前往待定地点。
“待会您到家里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赵昌叮嘱,“我们不能见到康康。”
“为什么?”
“他刚才还在和您生气,我刚哄完他又把您带过来,被他发现,他会伤心的。”
嬴政问:“你还要让我躲?”
“是我们。我们最好暂且掩藏。”赵昌说,他飞快叨叨叨,“我怎么会让您一个人呢?放心吧,假如真的遇到,我会尽力和他解释清楚,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遇到,希望康康没有在门后玩泥沙,也没有蹲在哪条路上看小花小草,更没有带小金在家中巡视,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全地进入。”
既然不是只有自己,儿子也是同一待遇,嬴政就变得无所谓,心中还生出一些趣味。
偶尔躲藏一下也是不错的体验。
商讨完“进门前先询问侍卫”的决定,赵昌又变得很是闲适。
几乎可以说是东倒西歪地坐着,倚靠车厢壁,再次拿出他收到的小锦囊,捏着小贝壳看来看去,笑弯了眼睛:“真漂亮。”
“……”嬴政对他的姿势不予置评,只回答话语,“我选的当然好看。”
“那是那是。”赵昌手指像在玩铜币一样,拨弄着贝壳,说,“我在想,到底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存储它。”
“放着就可以了。”
赵昌道:“这样对您不公平,既然它只有这么小一点,方便携带,不如我一直带着它吧?”
嬴政:沉默地狐疑.jpg
“即便不将它放到我的小盒里,我也会带您去看的,我们不是已经在路上了吗?”赵昌明白他在表达什么,解释。
嬴政刚才有一丢丢怀疑诡计多端的家崽是故意转移话题哄骗自己。
想将贝壳随身携带,就不用放在储藏间。之后再一步步聊几句,拐到更重要的事上,说不定自己就要被他带歪,决定改道暂时去做别的。
通过这种办法,避过现在回家看收藏的选项。
即便之后再来,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嬴政道。
不怪他警惕。*看~书?君` .嶵′鑫¢璋\节_更\辛?筷?实在是因为这小子忽悠人的能力太强了,话题刚要歪的开头不警觉一点,等到想警觉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早就被忽悠得找不到北。
最可恶的是,即使放在明面上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忽悠。一堆傻子被儿子骗光家底还一脸感动地帮他数钱。
“……您是不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赵昌觉得老爹出神的表情很微妙。
有些人即使是发呆也像在思考重大问题。
那沉静的目光总是在向着各个方向发散思维。
“没有,我在夸你。”嬴政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那我信了。”赵昌把贝壳再次收到锦囊里,把小包揣好,由贝壳想到钱币,道,“三川的工厂能够承担大量的冶炼任务,其余工室空出来的劳力除却把一些损坏品重铸,许多囤积等待的布币、刀币,终于可以尽快转化成半两。”
“嗯,这两年就让他们着重完成这个吧。”嬴政说。
讨论了一段时间正事,临近目标地点,周围一圈都是公子们的聚居区,道路上很安静,没有什么外人会来。即便太子是特别的家崽,赵昌也不曾搬离。
况且,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能住。
不算扶苏前些年在外漂流的时间,最近几年他居住在家的次数终于变成常态;将闾每年都有不少时间要跑出去,到外地的养鸡场看看。
赵昌隔壁的三弟家最近就没有三弟。
将闾外出了。
他们停在拐角处。赵昌先走下来,转身去扶老头下车。
嬴政虽然很少让别人扶着上下,但家崽要伸手,他被搀扶心安理得,就当这是对方表达孝心的一种方式,问:“你刚才又是用什么眼神在看我?”
总感觉你也在说我坏话。
赵昌一本正经地瞎糊弄:“是饱含感情的眼神。”
说着他还睁着眼睛眨来眨去。
“呵呵。”嬴政一点都不信,把手甩开,用完就丢,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已经来过许多次,早就轻门熟路。
“等等等等,您别急啊。”赵昌追上去,在一旁边走边说,“您还记得我们刚才谈论过的事情吗?”
“嗯。”
“汪,汪呜~”刚聊了两句,就传来一声狗叫。~微_趣-晓*说¢ *蕪\错!内\容·
嬴政看过去,动作一停。西面的路上奔过来一只狗,身后还跟着其他狗。
卫卒的目光变得凌厉,横冲直撞的危险来源如果进入攻击范围恐怕会被他们一下砍翻,省得让狗伤到陛下。“小金!”赵昌及时出声打招呼。
这周围是小金及它小弟们的巡视地盘,只有在离家较远的时候,狗子才会被牵绳散步,在家附近活动时,它是偏向自由的。
除了狗哥,其他狗狗们甩着尾巴也停下“汪”“汪”地快乐打招呼。
“请您等一下。”赵昌回头对老爹说,“我要问一问康在哪里。”
既然小金在外面,康仔就有可能不在家。
一般情况下,刚回家没多久的康仔,至少能够获得狗哥的短暂陪伴。
“哦。”嬴政吐出一个单音节。
嬴政纵然想过和儿子一起出来会比较热闹,会经常遇到和家崽聊天的人。
他也做好了准备。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在第一次感受这种经历的时候,对面来打招呼的会是只狗。
不是好朋友,是好朋狗。
这个咸阳,终究还是变成了我意想不到的样子。嬴政宛如雕像一般肃穆地伫立,想。
他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定力。
嬴政认为自己应当冷静。
都到这个岁数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份沉着与镇定,保持到了他意识到儿子口中的“要问一问”是在问谁的下一秒。
“小金小金,康康在家吗?”赵昌弯腰问狗狗。
小金点头又摇头:“呜呜汪。”
“他回来之后又出去了?”
“汪,汪汪。”小金点头,顺便往南扭扭。
“我知道了。原来他是去找小九了,谢谢你告诉我。”
“呜呜~”小金愉快地摇晃尾巴,在说不用谢。
赵昌得到准确的回答,安心,站直身体对老爹说:“好了,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被康发现了,他不在家。”
很好,回家不用鬼鬼祟祟了。
嬴政:……
?
???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刚才是在聊天,对不对?
你、们、刚、才、在、聊、天。
你,和一只狗,在聊天!
嬴政的眼神仿佛会说话。
赵昌沉默片刻,也意识到这次不是在单独和狗子自言自语,解释:“它很聪明吧?是小金太聪明了,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和它相处的时间比较久,所以能理解一点它的动作。”
嬴政:你看我信吗?
老父亲脑中闪过许许多多想法,抓也抓不住,分也分不清,他略微抬头看着天上飘动的云彩,脑海划过永恒的星空,想到家崽可能是天上的星星。
嬴政,释然了。
赵昌:“您不要用那种‘昌,我就说你不是人吧’的感慨目光看着我,我是人啊。”
嬴政:。
赵昌:“您不要把心里的感慨变成‘连我的眼神都能读懂,你果然不是人吧’,我真的是人啊。”
嬴政:……
他略扭头,留给儿子一个只能看到侧耳颌角的后脑勺。
但赵昌觉得老爹的后脑勺在沉默地继续吐槽。
他沉痛伸手,拍肩。
“您回头看着我啊。我是人。”
嬴政回过脸,点头:“我没说你不是,你不要想太多。”
赵昌解释:“你看它刚才的动作。康康不是第一次去找小九了,以前他也这样做过,所以我知道。平时多观察一些它的表情,还有,它也会用不同的语调来表达含义,只要说多了就能够分得清大致的常用词。
“只是和它聊天而已,观察充分的情况下,得到足够的样本,像您,您也可以做得到的。”赵昌试图佐证自己是个正常人。
“就算我能做得到。”嬴政瞥,“但我为什么要和狗说话。”
一句话绝杀。
赵昌:。
“不和您说话了。”赵昌恼,“快点吧,趁康康不在,我们快进去。”
“哦。”老父亲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愉快。
小金也跟在一边,围着主人转了好几圈。但一进家门它就对小弟们叫了几声,跑走,消失不见。
赵昌还没能到储藏室,小金又跑回来,叼来一个刻字的小木块,停在他们面前。
它轻轻把木牌放到地上,乖巧地坐在一边,用期待的眼睛看着主人,尾巴甩呀甩呀甩,在扫地。
嬴政对自己看不懂的事情选择沉默。
赵昌低头看木牌上的“兔”字,解释:“它说它和朋友们想吃兔子,做法随便。”
小金连连点头,再把木牌叼了起来,准备待会放回去。
嬴政:……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是进城见世面的土包子。
被大城市的繁华深深震撼。
“它会,认字。”嬴政的话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还,点菜。”
“嗯,会一点常用字,都是康在教。这样交流起来就更方便,以前小金想说的话如果太复杂我会听不懂,现在不会了。”赵昌认为康仔的做法还是有些作用的。
嬴政:“它是人吧。”
“……它是人,那我是什么?”
同样都是会一点外语,你怎么这么区别待遇呢?
赵昌痛心。
嬴政不说话,脑中还是很震撼。
连他之后跟着家崽去看储藏间听介绍都没有认真入耳。
“你家的犬,是否还有别的?”嬴政斟酌语句,“还有别的也能像这样吗?”
“您也想要吗?”
“嗯。”
赵昌瞥:“‘但我为什么要和狗说话’~”
表情发言都与刚才的某人一模一样,只是句尾略微上扬调侃。
说完,赵昌:“嘻嘻。”
嬴政:……
“笑,我让你笑。”他也冷酷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