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引路人 作品

第三十四章 争夺死亡的竞赛

吉安娜打败了贪婪的叛徒普里西拉·艾什凡与愚蠢的反贼科尔姆·斯托颂,带着她的北伐军一帆风顺地回到了伯拉勒斯港。

两旁全是欢欣鼓舞的人群,人们纷纷为她和她的士兵洒下玫瑰花瓣。不一会儿,她大步地经过水手街走向普罗德摩尔要塞,一路上迎接她的都是欢呼和掌声,人们感激他们所爱戴的“大海的女儿”消灭了卑鄙无耻的叛徒与海盗,将整个国家从危难当中解救了出来。

当她进入联合广场后,便发现母亲已经在这里等候着她。凯瑟琳看起来身体欠安,显然是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变故使她衰老了不少。丈夫的死,王国的巨变.......这一切让她的头发更加灰白,眼里写满了疲惫,看得吉安娜一阵心疼。

“啊,我的女儿。”凯瑟琳颤颤巍巍地说,同时张开了她的怀抱。“看到你平安回来真让我高兴。”

“母亲。”吉安娜鼻子一酸,急不可耐地想要投入到这位中老年妇女的怀抱当中。然而她却没有接到母亲的拥抱——

吉安娜猛然瞪大了眼,只发现一柄剑锋从背后刺穿了凯瑟琳的胸膛,又迅速地抽离,而她亲爱的母亲也像是被戳破了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然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整个广场顿时乱作一团。全疯了。狂欢变成了狂乱,忘情欢庆变成了拼命求生。

吉安娜惊魂未定地注视着这一切,接着便发现了肆无忌惮发出狂笑的科尔姆·斯托颂勋爵,站在他旁边的则是同样一脸坏笑的普里西拉·艾什凡。

“是你们,斯托颂!”吉安娜又惊又怒地惊叫着。“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把你们给——”

斯托颂勋爵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吉安娜直直地盯着它,发现那是一把华丽的双手长剑,看上去便沉重无比。剑刃上刻着古怪的符文,发出冰蓝色的光芒,几乎比极地高山上万年不化的坚冰还要更加寒冷。

“你拒绝了霜之哀伤,”斯托颂勋爵大笑道,“现在它属于我,而你得为此付出代价了。”

吉安娜屏息凝神,一道剧烈的火球从她手里瞬发飞向了斯托颂,结果却被他轻轻松松地躲开,而那发火球正好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后面那个海盗的脸,将其击飞后摁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丝毫的动弹。

吉安娜正准备发起新的攻击,然而她却惊慌失措地看到,科尔姆·斯托颂只是轻轻地挥舞了一下他手中的符文长剑,一道冰蓝色的寒芒便迅速地闪耀在这个海盗的尸体上方,有规律地波动着,扭曲着,最终四处扩散,链接着海盗的尸体。

“站起来吧。”斯托颂勋爵轻声说。伴随着他那摄人心魄的话语,方才死去不久的海盗居然真的颤颤巍巍地拔地而起,然后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火枪。

“你瞧,”斯托颂勋爵挑衅地说,“你的那些魔法对我们而言根本不起作用。我们死不掉的。”

“是的,不起作用!”艾什凡夫人随声附和道。“你休想彻底杀死我们!”

“不论你如何费尽心机地杀死我们的人,”斯托颂轻蔑地笑道,“我都能以更快的速度让他们复生。我的战士永远都不会真正倒下,而你的士兵每分每秒都在伤亡,这样下去结果还有什么悬念?”

他又随手挥了挥剑,片刻前被库尔提拉斯海军部士兵杀死的海盗也全都站了起来,继续投入到战斗当中。

要冷静,吉安娜想。她知道斯托颂并没有那么强大,他的力量主要来源于他手中的那把剑。而且,如果她能从他手里夺过那把剑,说不定她的母亲还有希望——

斯托颂得意洋洋地举着剑朝她冲了过来。显然,他胜券在握,不过他的轻敌也给了吉安娜机会。

她轻轻跃起,向前跳去,接着一发奥术飞弹便精准地命中了斯托颂勋爵的手臂。机不可失,又是一发火球命中了斯托颂的腹部,一时间仿佛勋爵五脏六腑里面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出去,如若不是盔甲的保护,只怕他早已再度身亡。

吉安娜迅速地闪现到旁边,在斯托颂勋爵的身上踢了一脚,然后猛地一把夺过了霜之哀伤。

“你恐怕忘记我的父亲是谁了,斯托颂勋爵。”形势逆转了,现在轮到吉安娜得意洋洋了。

“我出生于军旅之家,”她说,将手中的剑指向勋爵的脖子。说来也奇怪,她几乎完全感受不到这把剑的重量。“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只会魔法。”

斯托颂勋爵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吉安娜惊讶地发现,她手中的符文剑突然变得摇摇晃晃了起来。她一没握稳,剑便迅速地从她手心里飞出,毫不眷恋地回到了斯托颂的手里。

勋爵大笑着。“它不属于你,吉安娜.......它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这时,科尔姆·斯托颂、普里西拉·艾什凡,那些死而复生的海盗,还有效忠于她的海军部士兵,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原本硕大的联合广场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吉安娜发现这里只剩下凯瑟琳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她蹲下来,紧紧地抱住母亲的遗体,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她失败了。

“你的母亲死了,吉安娜,你永远也没法叫她睁开眼睛.......”尽管斯托颂勋爵已经不知所踪,但他的大笑仍然萦绕在她的耳畔。“你只有一次机会,可你自己放弃了。你的母亲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还有你的父兄、恋人.......”

“不!不!”吉安娜尖叫着,猛地从地图堆里坐起,眼里噙满泪水。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也还好只是个梦。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端坐了良久,心情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她知道自己最近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但这不要紧的,只要等她彻底消灭了国家的叛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天傍晚,外出的矮人斥候终于带回来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他们在西面发现了一处空荡荡的海盗营地,那里面甚至还有一面斯托颂家族的旗帜。

人们感到兴奋,因为这是他们自踏上诺森德的土地以来,第一次捕捉到敌人的踪迹;但吉安娜却内心一阵惊慌。她意识到,她和她的远征军不仅要面对难以忍受的严寒和不可预知的危险——

“他们想要夺取霜之哀伤!”吉安娜大声说,甚至就连她身旁的老矮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想要赶在我们之前找到霜之哀伤!”

“你怎么这么说,姑娘?”穆拉丁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大惊小怪了,“我们只不过是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海盗营地而已。”

吉安娜不清楚该如何向穆拉丁解释,可她就是知道。

“不,我们决不能让他们抢先一步!”吉安娜说,“他们的营地比我们的更近。如果让他们先找到霜之哀伤,那一切就全完了。”

“别激动,姑娘,事情恐怕还没这么糟糕。”老矮人眯起眼睛。老实说,在他过去两百多年的探险经历中,通过考古发掘和探险得来的古籍和神器浩如烟海,穆拉丁并不觉得被别人抢先一步是什么特别要命的事情,也不相信“艾什凡和斯托颂先找到霜之哀伤我们就完蛋了”这种危言耸听的话。

不过,他至少可以安慰一下这个惊慌失措的姑娘。毕竟,他们本来就既要寻找敌人,又要寻找霜之哀伤,现在无非是将两个任务的顺序颠倒过来了而已。

“不过我同意你的说法。”穆拉丁说,“他们肯定也在寻找霜之哀伤,企图利用神器的力量来反制我们。我们本来有双重任务——找到叛国者和符文剑,但现在这两个任务看上去要合二为一了。”

至于吉米多维奇·弗里德里希顾问?他还是和上次一样,留守这座建立在遗忘海岸的基地,同时负责向出发的探险人员发送补给与救援队。

沃克帕廷很清楚,他已经反复地提醒过许多次,现在说什么普罗德摩尔女士都不可能听他的了。这位天才法师只会认为卑鄙无耻的弗里德里希教授又在憋着什么坏,企图阻碍她去获取足以新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将为她带来命运的救赎。

自然,沃克帕廷也不可能陪着她去完成这一阶段命运旅途的最后冲刺,因为现在她还能勉勉强强地对教授客气相待,但霜之哀伤一拿到手立刻翻脸也不是不可能。宝剑摘自苦寒来,她第一个砍的是究竟是艾什凡,斯托颂还是沃克帕廷,这可说不准。

吉安娜和穆拉丁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把探险路程分成几段,以两天为一个周期更换新的贮藏点,并为之后的探险队员准备好御寒的服装、食物和最为重要的法力水晶。因为在无边无际的严寒中,只要有了法力水晶,那么即便她精疲力尽,仍然可以为大家生火,这就代表着生命的可能。

由于这次是全军出动,分批返回,因此要为最后冲刺的探险人员准备最充足的补给、最结实的雪橇和最有力的山羊,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一切准备就绪后,这支几百人的探险队便挥别了建立在遗忘海岸的“温暖”营地,踏上了生死未知的漫漫长路,与艾什凡、斯托颂、黑袍巫师展开了一场争夺神器的赛跑。

队伍最前面是开路的机械陆行鸟,接着是拉着雪橇的丹莫罗山羊,整个队伍干得热火朝天。普罗德摩尔女士的计划天衣无缝,种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被囊括在内。按理说,只要按照她的计划严格地加以执行,他们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赶在斯托颂等坏蛋们的前面。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伴随着一场新的漫天大雪,他们最终并没有依照原定计划行事。

出发才两天,所有的机械陆行鸟就陆陆续续地出了故障,最终全部都陷在厚厚的雪地里动弹不得,成了毫无用处的一堆破铜烂铁,而山羊的状态也比预期的要差上许多。

这些来自丹莫罗的耐寒物种,在嚎风峡湾和灰熊丘陵时还勉强像那么回事,到了更加靠近冰冠冰川的龙骨荒野,山羊也很快相继体力不支。

不过,山羊总归比机械陆行鸟要更加有用,毕竟到了最后它们不得不被宰杀,也可以使人类与矮人们饱餐一顿,补充体力,发挥出它们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光和热。

无论道路多么曲折,只要坚定不移地朝着梦想的方向前进,最后总会成功。在这个信念的支持下,斯科特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们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上,在这人迹罕至的圣洁淳朴世界里,一群来自东部王国最勇敢的探险者迈着沉重而艰难的步伐,缓缓地前进。

一开始是一百多人,但按照计划陆陆续续便有人将随身携带的物资留下提前返回,于是没过几天这支探险队便只剩下了60人,接着是30人,15人。

队伍最前面的女人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跌跌撞撞地前行,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挡住了她的视线,屏蔽了她的感官,身上的斗篷被偶尔遭遇的坚石割得破破烂烂,雪水混合汗水在头上结了冰,原本金灿灿的披肩长发也掩盖在了苍冷的白雪下。她精疲力尽,疲惫透顶,甚至有那么几小会儿失去了意识,完全凭借本能在继续前进。而当她的头差点接触到冰面时,又在惊慌中醒来,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重回正轨。

她身后的矮人,除了眼睛和挂满冰块的淡黄色胡须以外,全身上下都被皮毛和布块裹得严严实实的,甚至连手也被皮毛包裹得密不透风。他牵着一头矮小却充满力量的山羊,山羊拉着一架装得满满的雪橇。而在这个矮人的后面,同样的景象被重复了若干遍,最终在无边无垠的冰原上构成了一道惊异的风景线——15个黑点排列成一条细线,缓慢地朝前方挪动,因为踩着别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前行更加省力。

到了晚上,为了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这些仅剩的山羊免遭夜间那如刀割般的寒风的侵蚀,吉安娜吃力地召唤出一道冰墙,然后他们就在这帐篷里短暂休息,第二天又再度启程。

从1月份开始,人们的心情越来越单调而哀凉,因为情况越来越糟糕,这片荒芜冰原上的天气时钟没有忘记捉弄他们。1月7日,由于天上突然下起了冰雹,他们原本打算在这天前进60千米,结果却灾难性地只完成了四十千米。所有人都明白时间是多么的宝贵,因为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一群人也在寻找相同的神器。哪怕只耽误一天,也可能导致敌人捷足先登,而这将意味着他们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全部化为乌有,甚至葬身于这片风霜凄迷的雪原上。

随着剩下的饲料越来越少,物资越来越匮乏,一些人类患上了雪盲症,而不少矮人的手脚遭到冻伤。那些陪伴着吉安娜一路走到这里来的山羊,也很快便全部倒地死亡。即便探险队员们非常伤心,但不论他们有多么的不舍,也不得不将这些忠实的伙伴全部宰杀掉留在这里,以便在回程的路上作为食物。

在这一天,探险队做出了最后一次分兵。8个人原路返回,而剩下7个人则要根据地图和穆拉丁手中特别的追踪器来走完最后一程。

穆拉丁的副手巴拉甘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尽管他很想前去一睹霜之哀伤的神奇风采,但依然选择了以大局为重,服从团队的安排,带着其余7个没有被选中的人踏上返程的道路。

现在,由于这里实在太过靠近北方,这里的雪一落地便立刻形成了坚一硬的冰碴,剩下的人再也无法靠雪橇行走,只能拖着他们的武器和食物慢慢地往前挪,也因而一天比一天走得慢。雪橇板被尖利的冰锥给划破了,人们的毛皮靴子被锋利的冰渣磨损了,但没有一个人选择向诺森德残暴的天气屈服,他们默默地朝那个令他们魂牵梦绕的目标走去。

但离霜之哀伤的藏剑穴越近,吉安娜的心情变得越发恐惧和焦虑起来。那个黑袍巫师是不是已经带着普里西拉和科尔姆先到一步了?斯托颂勋爵是不是已经把霜之哀伤紧紧地攥在手里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人们很快便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这极有可能是人所留下的路标。所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知道这将给其他人带来多么沉重的打击,所以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没有人将其说出来。

当他们来到黑点前,才发现那原来是一面海盗的黑旗。它被深深地插一进雪地里,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仿佛带有一丝示威和取笑的意味。

这样一来,所有自欺欺人的尝试全都以彻底的失败了告终,他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敌人已经抢在了他们的前面,可能领先他们半个月,但也可能只领先他们几个小时。

现在,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打道回府吗?

尽管有人确实心里这么想,但却没人将其说出来。当他们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下跋涉了如此之远以后,当他们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了如此多的艰辛努力以后,“意义”和“目标”本身已经被消解了。

许多探险队员似乎早已忘记他们是为了什么要来到这里。现在,“抵达目的地”已经成为了目的本身——他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

这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不管多么痛苦,多么恐惧,前面的路仍然需要继续走下去。没有人有心思安慰别人,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拖着像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朝着那个洞穴走去。

在这最后的阶段,穆拉丁时不时看看地图和那个不规律的搏动着的发光物,大吼着指路。吉安娜和其他人则尽可能快的按他的指引在深雪里急行军,只偶尔停下来确认方向和作极短暂的休息。

吉安娜开始机械的前行,漫天大雪使她只能看清前面几码的范围。到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也不在乎了,只是跟着穆拉丁挪动着双腿。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她可能走了几分钟,也可能走了几天,这谁知道呢。

她的脑海完全被霜之哀伤所占据。她知道那是他们的救赎,但也可能是他们的灾星。他们还来得及吗?他们能赶在黑袍巫师之前找到它吗?如果这件神器落入了斯托颂勋爵的手里——

“就在前面了。”穆拉丁几乎像一个圣徒一般,满怀着虔诚之心看着前方,毕恭毕敬地说。“霜之哀伤就在那里面。”

就是这里吗......吉安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前面的陡坡,颤巍巍地站在被积雪覆盖的洞口,四周都是溜滑的冰棱,里面隐隐约约地发出忽明忽暗的淡蓝色柔光,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在牵引着她的脚步。

“埋伏,埋伏!”法瑞克中校突然高声叫道,与此同时海盗们手中的一发火枪击中了他,法瑞克中校应声倒在了地上,雪白血红。探险队很快便陷入了混乱,人们慌乱地翻出武器来抵抗进攻,而敌人看上去并没有比他们好多少,显然那些海盗也只是刚刚赶到,而非在此埋伏已久。

吉安娜看到了科尔姆·斯托颂勋爵的脸,那脸上写满了恐惧、惊诧、不可思议.......以及志在必得。

“打她!打她!”斯托颂勋爵大喊道,艾什凡夫人很快掏出她的手枪,朝吉安娜射击。艾什凡夫人身旁的黑袍巫师也迅速地运用他的邪能魔法来攻击吉安娜,企图阻止她进入洞穴,企图让该死的斯托颂勋爵赢得这场较量的最后胜利。

不。吉安娜迅速而短暂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快,姑娘!”穆拉丁掏出自己的战锤,狠狠地朝前方扔出,砸到了斯托颂勋爵的右腿上,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接着穆拉丁又端起矮人火枪和艾什凡夫人中门对狙。双方的火力,再加上漫天的飞雪,都压制得对面抬不起头来。

吉安娜知道,现在一切的成败全都系于她的行动了。她不能输,也输不起。

她已经走得太远了。都已经到达了这里,如果现在却失败了,那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难以接受的。

她恢复了一些精力,大踏步地向山洞里跑去,那急切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及膝的雪地里长途跋涉了一个月的人。这里承载着她的希望,为父亲和阿尔萨斯复仇的希望,救赎的希望。

洞里没下雪,比外面要亮得许多,这多亏了顶部和石壁上那些会发光的矿脉水晶。

凭借着这些光明的指引,吉安娜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它,就在山洞的尽头,那里有一座布满了坚冰的小小祭坛,里面冰封着一把符文长剑。那块不规则的巨冰静静地矗立于此,剑身的一大半凝固在冰块中,通体的符文发出冰冷的蓝光,只有上方的剑柄露在外面——

就好像是在急不可耐地等着谁来将它拔起。

矿石散发的光芒从岩壁上映下来,照在剑柄上,这让它周围包裹的那层冰蓝色光芒变成了一股奇妙的淡紫色,美妙的轮廓若隐若现,充满希望。

用不着丝毫的怀疑,这就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的救赎。

她着了迷地望着它,手指仿佛不是因为冰渣和寒冷而疼痛,而是因为渴望握紧它而生疼。她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着剑柄上那个骷髅羊头,而这个狰狞着微笑的山羊雕塑......似乎同样如此。

她在注视着魔剑,魔剑也在注视着她。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她,也用不着任何确认,她知道这就是霜之哀伤,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梦境中她曾用它来调停了战争,让父亲和恋人听从她的意愿,让死者得以与活着的家人团聚;同样是在梦境中,她也曾因为拒绝它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吉安娜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她的手伸向了剑柄,渴望用它来终结战争、阴谋、离别与痛苦,带来和平、安宁、永恒与团聚。

“住手!”

“是谁?”吉安娜大喊道,警戒地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有几个影子忽然飘了过来,挡在了剑的前面。吉安娜认出了它们,那是自然元素所构成的灵体,就和她召唤出的水元素宠物颇有些相似。当然,这些灵体不是由水构成,而是冰和某种奇异的物质。它们还穿着盔甲,更准确的说他们似乎是从盔甲上长出来的。它们有头盔,但没有脸,有手甲和武器,却没有手臂,只是通过若隐若现的躯干连接着头盔和护甲。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凡人,快点回头。在这被遗忘的宝库里,等着你的只有死亡和黑暗。”

回去?开什么玩笑,她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才终于走到这里,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现在选择放弃,对得起陪伴着她一路走到这里来的人们吗?

她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如今仅仅想要依靠几句恐吓来阻止她?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让开,别想着阻挡我。”吉安娜手中的奥术飞弹与炎爆术毫不吝惜地发射出去,脸上写满了最坚定的决心与最强大的意志。

那些法术承载着她一直以来的惶恐、疲倦与不安,承载着她失去父亲的痛苦,承载着多少个被噩梦惊醒的不眠之夜的彷徨,而如今这些全部都被发泄在面前的元素之灵上。

元素之灵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盔甲很快便被轰散得七零八落,吉安娜站到了破碎的盔甲上面。

“回去.......趁现在......还来得及”

“嗯?”吉安娜很是恼火,“你就这么想要保护这把剑吗?”

“不......”为首的元素之灵微微地叹息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不,不仅如此。是吉安娜的错觉吗,这个死到临头的生物语气之中居然还带着一丝.......怜悯?

“我想要保护的.........是.........你。”

元素之灵消失了,整个山洞恢复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吉安娜愣了两秒钟,随后走上前。

万一,它是对的呢?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在吉安娜心里升起。这把剑的姿态——剑身凝固在冰里,剑柄露在外面——就仿佛是预谋已久——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站在寒冰面前,看到了下方刻着的格言,一切就和梦中一模一样。这些用卡利麦格语写就的铭文,她能够毫不费力地读出。

“正如利刃撕开血肉,力量亦能腐蚀灵魂。拔起此剑者将获得永恒的力量,同时也将承受不朽的诅咒。”

万一那些元素之灵确实是来保护她的呢?毕竟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柄魔剑究竟会带来什么诅咒,她犯不着给自己弄上一个诅咒——就像卡德加一样?

那位受人尊敬的大法师因为刺杀了堕落的麦迪文,背上了一个可怕的诅咒:即便他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形同老翁。

她会不会——就像卡德加那样——失去自己的青春年华,也变成一个老妪?

就这?吉安娜突然笑了出来。和她面前的深仇大恨相比,和忠诚追随着她来到诺森德的几千士兵的命运相比,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毫无疑问,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有完全的决心,甘愿让自己来承受任何代价。

她可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诅咒的威力能比得过堕落泰坦萨格拉斯。

“滚开,女人!”尽管斯托颂勋爵被穆拉丁的风暴之锤砸伤了,但他依然顽强地爬了进来,“那是属于我的!”

“不,”吉安娜愤怒地反驳道,同时将她的手放在了一旁那冰冷刺骨的剑柄上。“这力量不属于你!”